五十年前我串联 北京篇 之一

作者: 山色归读小助理 | 来源:发表于2019-06-24 16:34 被阅读48次

作者:罗时汉 侵权必究,授权转载见文尾。

五十年前我串联  北京篇  之一

大串联已经势在必行了,山雨欲来风满楼。

十月初,全校红卫兵代表从北京取经回来,把新学的“金色的太阳,升起在东方,光芒万丈……”唱个不停,脸上洋溢着最幸福的笑容,真叫我们羡慕得要命,人心向着北京城。据现在保存的那本小日记本上还记载,中央关于大串联的指示精神是这样传达的:

大学可以全部去。中学可以去一部分,去的人数要分期分配。少量的左派人数去。以红五类为主,其他劳动人民表现得好的可以参加。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能和家庭划分界限的、表现得很好的也可以(去);文化革命中一直不关心的(不能去);每个班去二分之一。

  我起草了一份“申请书”,底稿是这样的:

  “初三(2)班罗时汉、张定忠、余昭远等人,因当前文化大革命蓬勃发展,我们为了在运动中大经风雨,大建(见)世面,特申请(校)筹委会(批准我们)到北京革命串联!希筹委会慎重考虑、研究,对于我们的革命行动以支持!希赶快答复!

革命敬礼!

        申请人  罗时汉

                张定忠

                余昭远

                              一九六六、十、十三、

递交申请是为了求得一纸证明到火车站去买票,这份介绍信还是大串联全过程中必需的通行证。我们弄到介绍信后一大早赶到汉口大智门火车站一看,天哪,这儿早已是人山人海,想求得一张票真比登天还难。我们在车站磨蹭大半天,还和车站的人吵过一架,仍无着落。怎么办?大家心急火燎,急不可耐。有的说干脆走到外地去。我提议:先回去拿东西,晚上重新来车站集合,混上车去再说。大家一致赞同后分头行动。

我回家后,好说歹说找母亲要了四块钱,打点行装(不过是几件衣服,好像还有一条松脱的旧线毯),直往车站赶。一清点,除了没通知到的和家里不让来的,一共是九个,有鹰钩、螃蟹、烂气、夹夹、王孟盂、郭海生、张定忠、章安国和麻子(我),都是男生(压根也没有想到约女生来),每人手里拿本红宝书。

其中只有四个是红卫兵,戴着红袖章。夹夹和章安国不知从哪里弄到军帽戴着毛主席像章佩着,威武得很。总的来看,一个个既兴奋又紧张,抱成团都怕被拉下,尤其是个头小的,我在里面长得算最高。尽管没资格当红卫兵,班主席的余威还在,算个领头人。

且说那天晚上混进站台后,好不容易等到一列北上的火车,大家一窝蜂地挤了上去。上车后才知道,这是一趟广东省革命师生进京的专列。我们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站在车厢连接处。这时,过来几个戴红卫兵袖章的人盘查,大家都用普通话对话。检查我们的学生证之后,又问各人是什么成份。这可是要命的事,鹰钩、螃蟹都心惊胆颤往后躲。

尽管本人仅仅是中农成份,仍挺身而出,显得从容不迫地“贫农、贫农、工人、工人”一个个地点将起来。被点的都伸直腰杆,表明自己是响当当、硬梆梆的“红五类”。

广东人那时候根本没有现在这么神气,南蛮之地嘛。我们卜老师就是广东梅县的,怕啥,再说火车还在我们湖北地界他们说,拿什么来证明你们真的都是贫农和工人呢?我说,“证明是一时忘了带,但你们要相信我们中的这四个红卫兵。”是的,四个红卫兵不约而同地抬了抬他们的左臂。

我色厉内荏的话仅仅暂时地镇住了“南蛮”,他们怔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固执已见。我们注定是要被清洗的,专列要求纯而又纯。大约是深夜零点,我们在广水车站被赶下来了。

北方的夜半的寒冷袭击了我们,我们瑟缩在站台上,感到无比的空茫。好在毕竟是湖北境内,车站的人比较同情我们,让我们上了随后而来的北上列车。这趟车是湖北地县的革命师生专列,其时车厢里的人都进入了甜美的梦乡,空气中充满温暖且混浊的气息,由于成功的喜悦,我们闻起来也是甜美的。车厢里面横七竖八地挤得水泄不通,厕所、货架、座位底下都塞满了人。

穿过车厢与同学汇合比爬雪山过草地还难。我从密集的人体缝隙中插腿移动时,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位熟睡的女红卫兵的嘴巴,那是丰厚的流着涎水的嘴巴。当时我真是吓坏了,若被人发现必当流氓批斗无疑。幸好是半夜,大家都睡得像死狗子一样。我庆幸之余,手上总觉得有种异味,就像阿Q摸过小尼姑后的那种感觉,绝不敢跟同学谈起。

到北京是夜里十点二十分,听着锣鼓喧天、歌声嘹亮,我的心跳加快,感到置身于祖国心脏、世界革命摇篮的那种神圣。当我跨下列车那一刻,由于过分激动,感到神态模糊了。人潮涌动,脚步纷沓,满眼红卫兵袖章,也有戴“红外围”袖章的,显然是非工人贫下中农出身的。

我暗想,宁可不戴袖章也不能这样丢人显眼的。从迎送革命师生的卡车牌照和车上所写的单位名称可以看出,当时北京已从全国抽调大量车辆来提高接待运输能力。我们很快被安排上了大卡车。车在行进中,我突然看到了——我们的心脏、我们时代凯歌的发音处——天安门!!!在夜的灯光下神话般的美丽。毫无疑问,大家都高呼起来,高唱起来,一股说不出的激动,将一路上的疲劳和寒冷驱逐到九霄云外。

我们住在西直门左家庄一片宿舍区,每个寝室有毛主席像,供我们早请示晚汇报;整个宿舍区有很好的喇叭,播放革命歌曲和毛主席指示;每天供应的食品就是馒头加上大头菜——一种疙瘩酱菜,和泛着油花的酱油水——神仙汤,全部免费,真叫我高兴。这可能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享受“公款吃喝”。馒头我每天是照吃不误,有时还嫌不够,出门串连还带上作干粮。有的同学却一下就吃腻了,到街上花钱买吃的改善伙食,还将馒头当弹药打仗玩,被暖气烤干的馒头石块一样硬梆梆的。

到北京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到了天安门,除了万分激动、排长队照相外,突出的印象是广场上、红墙边增设了不少临时厕所,这是革命者必须解决的首要问题。

  “首创大民主,举国串连来。众水朝宗大海,浩荡起风雷。”一切都处在新鲜的亢奋中,个人的精神和国家的运动共掀高潮。当时的情形正如郭沫若的《水调歌头  文革》中所歌颂的:“文革高潮到,不断触灵魂。触及灵魂深处,横扫几家村。保卫政权巩固。一切污泥浊水,荡涤不留痕。长剑倚天外,高举劈昆仑。  铲封建,灭资本,读雄文。大鸣大放,大字报加大辩论。大破之中大立,破尽千年陈腐,私字去其根。一唱东方晓,红日照乾坤。”

我清晰地记得,十月十七日这天晚上,就像一声春雷炸响,我们在房间里得到通知,明天中央领导人要接见我们。我当即高兴得跳了起来,高呼“毛主席万岁!”当时整个住地欢呼声歌声响彻了一夜。第二天是个“晴光万里,阳光灿烂”的日子,我的日记这样写道:

 “记下这个庄严、永志不忘的时刻:一九六六年十月十八日,我见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毛主席他老人家红光满面,身体非常健康,我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

当人群中喊起‘毛主席万岁!’时,我转头望去,毛主席!毛主席红光满面地屹立在敞篷车上,顿时我的感觉迟钝了,视觉模糊了,一直望着他老人家伟大的身体……

多少个岁月,多少个夜晚,当我坐在明亮的油灯下、在毛主席肖像下思考问题的时候,当我们面临着复杂的阶级斗争场面的时候,我渴望见到您!今天终于实现了愿望。我要像(向) 同学们(指没有来京的同学)宣告,我是最幸福的人。

   我还见到了周恩来、陈毅、董必武等同志。”

“八道红流滚滚,万岁声涛澎湃,涤荡长安街。地上太阳喜,天上太阳陪!”毛主席的这次接见好像是第五次接见,前几次接见都是革命师生由解放军带领列队走过天安门前,据说事后地上掉下的鞋子等物装了几十卡车。

这次是排在长安街延伸的街道两侧,等候着中央领导的车队驰过。事前我们接受指示: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一切行动听指挥,要保持高度的革命警惕性,随时准备用鲜血和生命保卫毛主席。不准离开队伍,不准向前移动,不准携带除[毛主席语录]以外的任何东西。

大家的无产阶级觉悟还是很高的,现场秩序很好,手挽着手的长龙延续了几十里没有断缺。当由于激动人群向前涌乱时,我看见一身戎装的章安国奋力地用肩背朝后抵,协助前排的解放军维持局面,表现十分英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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