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耸巫山一段云

 

 

唐代李群玉的《同郑相并歌姬小饮戏赠》：

        裙拖六幅湘江水，鬓耸巫山一段云。 风格只应天上有，歌声岂合世间闻。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不是相如怜赋客，争教容易见文君。

有点情色，少儿不宜。不过得承认，诗的确不错，如果按照唐宋时的文人审美关照来打量的话。大意是：你看那歌姬柔滑的裙裾宛若拖曳着六幅湘江秀水，高耸的发髻如同轻挽着一段巫山烟云。她那绰约的风姿只应该在天上出现，她那动听的歌声又岂会在人间听闻。她胸前雪肌在华灯斜照下尤显风韵，她眼中神采在酒意半醺时更觉妩媚。多谢酒宴主人的盛情款待，正是认可了在下的诗才，故而也才欣赏到适才的美妙歌舞，尊意领了。如果郑相大人再有点雅量的话，可否将这位歌舞姬赐赠在下，就像当初文君归于司马相如，才子佳人，岂不妙乎？

得承认，最后两句翻得有点“离题”。不过，笔者这样翻译，是觉得这离题之语恰恰就是诗人的原意。为什么呢？本诗题《同郑相并歌姬小饮戏赠》又作《杜丞相悰筵中赠美人》。先看前者，意思是，与郑相并歌姬小饮戏赠，开个玩笑，诗既赠郑相大人也赠给那位歌姬。这位郑相也不知何人，但位至国相（或曾至）是大概率。如果没有赖着脸皮要见赠的话，你说本诗的玩笑点在哪？

在唐宋，这种自己蓄养的歌舞姬属于家妓，与官妓相对，地位与奴婢差不多。当然了，具体待遇就要看本人的长相，年轻程度，歌舞技能以及受主人的宠幸度如何，就像婢女如果混好了升格为妾也不是没可能。此外，家妓还有一个“职能”，那就是当礼物送给他人。当然了，此礼非“礼”，不是物，而是人，当然多少跟死物还是有点区别的。还有就是，送或不送，得看主人对此“礼”的珍爱程度，譬如眼下的一只宠物犬，有人待之比儿女还娇宠，你要让他将此心肝宝贝送人，他舍得吗？

主人宴请客人，只有一个家妓作陪，可见此女子受主人之宠爱程度，轻易见赠大致是不可能的。其实呢，诗人也未必是真想得到此歌舞姬，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借机奉承一下。俗话说，打狗看主人，那赞狗呢，道理也一样，而今当着主人夸赞其家妓，目的不用说，是充着主人的。此外，唐宋时诗人墨客欣赏罢歌舞领受风月之后要以诗词相赠，已蔚然成风，类似眼下给小视频点赞一样，对方就是靠这个扩大名声的呢。

李渔《闲情偶寄．声容部．衣衫》：“古云：‘裙拖六幅湘江水’，幅既有八，则折纹之不少可知。”如此说来，歌姬当时身着一袭百褶长裙，且曳地。想想也唯有长裙，也才有飘然欲飞的效果。

捎带附两首题材和风格与本诗相近的作品，其一为唐诗人方干的《赠美人》：“舞袖低徊真蛱蝶，朱唇深浅假樱桃。粉胸半掩疑晴雪，醉眼斜回小样刀。”还有一位叫周的晚唐诗人，写过一首《逢邻女》：“日高邻女笑相逢，慢束罗裙半露胸。莫向秋池照绿水，参差羞杀白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