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身世
许多资料,赋予纳兰容若满族人的身份。他确属于满洲正黄旗,但这只是他的政治身份。
从血缘上看,他是蒙古人,但他所属的土默特氏征服了满洲的那拉氏,出于某种缘故,改用了被征服者的姓氏。而“纳兰”,就是“那拉”的另一种汉译。
从文化上来看,他选择了与自己血脉不同的道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汉人。
“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在父亲的请求下,法璍大师为尚未出生的他取下了名字——纳兰成德。这句话出自《易经》,乾卦。
后来康熙皇帝立了皇太子,皇太子的乳名是保成,为了避讳,他将名字改为“性德”,但第二年随着皇太子的改名,“性德”又恢复为“成德”。
没想到性德这个使用短短一年的名字,竟比他的原名更加广为流传。
某天,他学到《仪礼》,“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他不禁想,“这么说,如果我不抛弃童心,不能像一个‘标准的'成年人那样规规矩矩地待人处事,我将来就不会有福寿吗?”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来源于《易经》,不想它这样出现在另一本儒家典籍中。
一语成谶。
02 初恋
成德有一个光芒逼人的父亲——明珠,历任中央各大部委的正职首长,身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个彪悍的母亲——某次明珠称赞一个侍女的眼睛漂亮,第二天母亲就命人将盛着这位侍女双眼的盘子奉上。
难以想象,成德这个充满了纯真与忧伤的孩子,是如何成长起来的。
他有一个颇富才情的表妹,有时连他都自叹不如。他们度过了一段感情中最美好的暧昧时期。但表妹身为旗人女孩,进宫选秀便成为了一种义务。以表妹的才情,这个悲剧早在这一刻就已经注定。
从此二人隔了一道宫墙。而已经身在“侯门”的表妹,翻开容若很久以前借给自己的书,才发现了悄悄吐露着容若心迹的纸卷。
一枝春色又藏鸦,白石清溪望不赊。
自是多情便多絮,随风直到谢娘家。
——《柳枝词》
可是她再无机会给予回应。
那一年适逢国丧,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容若冒着身获重罪的风险,买通一名喇嘛,混入了操办法事的僧人队伍。
他努力在人群中搜寻,人是那么多,同一级别的女子装束又相同,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猛然间他看见了远远的某个女子,在下一秒转头也望向了他,他似乎看见了她的泪水,但很快被人潮淹没了。在转过某个回廊时,她仿佛扣了扣玉钗。那是一声回应吗?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表妹呢?
这历尽千难万险的重逢,或许只是自己的一场幻觉罢了。
03 至爱
汉文化早已深入成德的血液,所以他的成人礼,完全依照汉人的传统举行。在这个成人礼上,他获得了“字”——容若。“容”,取自“恭敬谨慎而容”;“若”,是他名字的出处《易经》中惯用的文法。
既已成人,也该寻一门亲事了。
婚事结束,容若才第一次认识卢氏,他的妻子。此后他发现,自己如此幸运:卢氏不像表妹一样懂得诗书,但却与自己有着相似的性情,懂得自己的心。
她会在下瓢泼大雨时为荷花撑伞。
她与他一起读书、谈论诗词。
她与他一起种下了并蒂莲。
她问容若,最悲伤的字是哪一个?
容若问,是情吗?
她回答,是“若”。
人生若只如初见...
新婚不久,他应父母之命娶了庶妻颜氏,自然也是百里挑一的女子。但容若的爱,都给了卢氏。卢氏待他,也倾尽所有。
后来,卢氏有了身孕。孕育新生命的喜悦为两人添加了许多难忘的回忆,每一天都在期待着这个生命的来临。
但等来的却是噩耗。
在这个原本充满了期待的日子,容若的心和卢氏一起死了。
他为她写尽了断肠相思。
后来并蒂莲开了,而她看不到了。
04 红颜
三年后,容若续了弦,这个妻子是官氏。有关于她,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容若经顾贞观介绍,容若结识了江南才女沈宛。
关于她的身份,众说纷纭。因为满汉不能通婚,所以她没有名分。与容若是知己还是情人,是否诞下一子,何时离开容若,这些都不得而知。我们只知道,她和容若短暂地相识,彼此温暖过,但卢氏始终是容若心中无法代替的那个。
05 知己
容若之所以令人动容,不只因为他的深爱和不得。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因为纯粹,所以真情,所以浪漫,所以有着诗意的人生。
包括仕途。
以容若的出身和学识,仕途本该一片光明。可他有自己的理想国,不愿为了所谓的前途而虚伪地歌功颂德。
包括友情。
容若赏识顾贞观,已经很久很久了。没想到会有机会相见。经过这次会面,容若相见恨晚,激动万分。之后二人词作一唱一和,一来一往,好不默契。
彼时的容若不知道,顾贞观有一件要事,已经埋在心里很久。
顾贞观许诺过一个人,朱彝尊。朱彝尊才华出众,但轻狂高傲,平时大概树敌不少,所以在一次科考舞弊案中被牵连。当时顾贞观许诺,以二十年为期,一定奋力营救。眼看已经过去十八年,这时他想到了容若。
必须得说了。他只是把自己准备寄给吴兆骞的词抄录了一份给容若,他知道,不必多言。
最初容若许诺十年,但顾贞观怕吴兆骞等不了那么久,容若将期限缩短为五年。
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吴兆骞回来了。
06 心得
以上大多总结于苏缨等人的著作,《纳兰容若词传》。
了解一个人是很难的,更不要说要穿越那么长的历史。对于流星一般的人生,更易众说纷纭。其中诸多细节,或许还有争议。
但我们仍能掌握一些东西,用心。
一个至真的人,一颗不流于世俗的心,是天性使然,也是机缘造就。诗意的生命是有代价的,投身乌衣门第使他不必妥协于生计,可以拥有常人之外的选择——抱负也好、性情也罢。所以他可以活成一个初心不改的孩子。极尽温柔,用尽力气的拥抱他爱的那个世界。
这本书,这个人,这些故事,都给了我太多感动。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中有:“今之人,总角之友,长大忘之。贫贱之友,富贵忘之。相勉以道义,而相失以世情,相怜以文章,而相妒以功利。吾友吾且负之矣,能爱友人之友如容若哉!”
书中写到,“我们之所以会爱上他,是因为他不放弃的,正是我们不得不放弃的。”
这让我想起《良医》中肖恩说道:当人们让你做一些错误的事情,他们管那叫“现实”。
生活是需要磨平棱角的,如果可以,愿你终身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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