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阿婆

文/拾子姑娘

前段时间趁着没课的时间回了一趟家。上午十点多我还在湛江的公交上的时候，接到了阿婆的电话。

阿婆:还要多久才能到家啊？

我:现在还在湛江呢，可能要下午一两点钟。

阿婆:还以为你快到家了，想等着你回来一起吃饭呢。

那个时候，心里总有一个地方可以被家的温暖填满。

回到家里吃的第一顿还是一如既往的猪肉汤。阿婆一直觉得猪肉汤是很好的一道菜，她总是害怕我学校里没有肉吃。

吃完饭，把手机里之前去小姑学校拍的照片给阿婆看。看着手机里面那个穿着毕业学士服的小姑，阿婆说怎么看着不太像阿妹了。我说化了妆都变漂亮了嘛，阿婆带大的就是长得好看。

听到我这话，阿婆很开心地笑了，看着阿婆笑着的脸上堆积起来的皱纹，心里偷偷心疼了好一会儿。

看到我拿着拖把搞卫生，阿婆又会在说回到家里就歇一歇，坐车该累了啊。

晚上拿出了她之前偷偷藏起来的荔枝，说这些都是前两天隔壁谁谁谁送过来的，还新鲜着呢，让我赶紧吃。

也习惯了在家的时候晚上在一楼陪着阿婆看珠江台的电视剧。虽然有些剧情已经不怎么看得进去，但还是会偶尔和坐在身旁的阿婆聊上几句的剧情。阿婆总是喜欢说“那个女人最坏了，最后肯定没好结局”。

家里过年的时候，买了新的电视机，拉了网线，可以看到很多电视剧电影。但是教了阿婆很久，她还是不懂要怎么找到自己喜欢的电视剧来看。我回家那些天，看着阿婆在家里，总会说阿婆我开电视给你看吧，每次阿婆都说好，因为她知道我会陪着她看，我知道她最喜欢看的是广东台的《七十二家房客》。

回家的第三天，中午阿婆扛着半袋子的荔枝回来了，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很小心放下了荔枝才去把湿掉的衣服给换了下来。

换完衣服就过来把袋子里的荔枝慢慢地倒出来，阿婆说是有一个山头开放了可以让人进去摘剩下的荔枝，还说要挑一些好的出来让我过两天带回学校给舍友吃。

阿婆总是这样，每次我要回学校，她都会备上些东西让我带回去，有时是一袋她亲手包的长粽，自从我说舍友很喜欢吃她包的长粽之后她就总习惯了在我回家之前包上一些；有时是一盒子鸡蛋，是家里的母鸡下的，她老是说家里下的蛋比外面的有营养，外面的都是机器生产的，一点都不好。

晚上炒青菜的时候，阿婆问我想吃通菜还是韭菜，我想都没想就笑着说通菜。对于通菜我始终有一份不大不小的情怀，小时候，轮到我们圩上赶集的时候，阿公总会在上午在牛行里做完生意之后，就去猪肉铺里买上几斤猪肉回家。夏天的时候，阿公很喜欢用丝瓜来煲猪肉汤，说丝瓜清凉解暑。还记得用丝瓜煲出来的猪肉汤很清甜，配上阿婆种在菜园子里通菜，真的是绝配。阿婆总是喜欢把通菜煮熟之后拿来挤干水分再用盐和油去搅拌，这样的通菜拿来配白粥真的很好吃。

回家几天吃了不少的荔枝，回学校前两天，身上被我挠出了一些红点，阿婆说准是我这几天荔枝芒果吃多了湿气重，就不准我吃荔枝和芒果了。

回来学校那天早上，上幼儿园的小弟感冒了，阿婆要带他去圩上看医生，问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看看身上的红点。我说好，然后拿了雨伞跟着阿婆一起出门了。

三个人，三把伞，走在铺满黄土的大路上，阿婆走在最前面，小弟走在中间，我在最后头。看着走在前面的阿婆和小弟，忽然就想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陪阿婆去趁圩了，这样跟着阿婆身后的时光以后也会越来越少了吧。

走到稻田边上的时候，我看着远处黄青相接的田地，转过头问身边的阿婆:“这些禾苗都黄了好多，应该快可以割禾了吧。”

阿婆说:“是啊，再过半个来月就可以收了。”原来又是一年夏收的时候了，回想起小时候，每逢夏天要割禾的时候，就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放暑假的时候，放假了阿公阿婆就会把我们那群孩子送到深圳去让我们的爸爸妈妈带着，然后他们两个就在家里割禾晒谷等收成。

那个时候，老屋面前的小园子里的芒果树还没砍掉，一到放暑假的时候，八九棵芒果树上都挂满了又大又青的芒果。知道我们要上去深圳，阿婆就会在我们走之前两天，拿着大箱子带着我和阿弟去园子里打芒果。

为什么是打芒果呢，因为芒果树太高，阿婆不肯让我们爬上去摘，然后她就用一根长竹竿在上面破开一小处去打芒果，夹着芒果的长枝把芒果扯下来。

每次都是阿婆举着竹竿打芒果，我和阿弟就在下面接着芒果，然后每次都带着一大箱青青的芒果上深圳给爸妈，一直到六公家要盖房子了把所有的芒果树都给砍了，我们就再没跟着阿婆去打芒果了。

从家里走路去到圩上要二十几分钟，一路上和阿婆东扯西谈的感觉没多久就到了圩上的药店里。因为来的早还没开门，阿婆就坐在一边的门沿上和村里一个也是带着孙子来看病的大娘聊了起来。听着她们聊对面那家鸡摊的鸡要多少钱一斤，哪个山头的荔枝场过几天就可以开放进去摘荔枝了，刚刚走过去的女人好像脑子有问题，每天一大早就出来闲逛也不和人讲话什么的。我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什么都没说，心里头想着的是这就是生活该有的样子吧，尽管琐碎微不足道，但却无一不贴近真实又平凡的生活。

那位大娘知道我身痒后就和阿婆说河边那里有一种杂孤草拿来和猪肉一起煮，吃了可以去湿气，很管用。阿婆听了之后就说看完医生就去寻一些回去煮给我去，吃药片会很散对身体不好。但阿婆还是叫医生给我开了一包药片，说万一到时候那杂孤草不管用就再吃药。

回去的路上经过猪肉摊，阿婆说要了三块钱猪肉，那摊主不答应说至少得买五块钱。然后阿婆就付了五块钱买了一块瘦肉，肥的那一块被切了下来丢在一旁。拿到钱那摊主就进屋去打牌了，阿婆看了一下那块肥肉说拿点肥肉回去炸油，就把被切下来的那一小块肥肉放进袋子里。

那个时候，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看到阿婆为了生活处处精打细算斤斤计较，突然一种无力感就袭上了心头，还是自己太没用了吧，如果自己有能力，可以好好照顾她，她也不会这样为了生活一再委屈自己，也不会在我每次回学校的时候硬要塞给我一百块钱，我推回给她，她却总是说我还有钱，你拿着花，平时在学校给自己买点汤喝。

忽然想起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不知道妈妈在哪里找出了我之前写过的本子，对着阿公阿婆念出了我写的一段话，我记得大概的意思是:等我长大以后，我要给阿公阿婆两个人买一间大大的房子，还要在家门前种上一大片的向日葵。那时的我好像特别喜欢向日葵，就连QQ的名字取的都是“向日葵女孩”，那时总傻傻地觉得向日葵代表了很多很多的希望，向阳而生，总会有光明。

只是现在啊，很多事情都在慢慢改变了。

一年前，阿公走了，小时候的那个梦想始终缺失了一块，永远无法弥合。现在的我，还是一个每个月靠着爸妈给生活费才能生活的人，怀揣理想却始终连自己都没能养活，更别提要好好照顾我的家人了。

中午出来坐车回湛江之前，阿婆把寻到的杂孤草和猪肉一起煮好汤捧到了我面前，说这汤水有点苦，忍忍把它喝下去就好了，原来煮好的时候阿婆就已经帮我尝过了。我看到碗里被剁成小块肉饼的猪肉，眼眶一下就红了，这份用心，该是多么宝贵。我吃的时候，阿婆就坐在对面看着我，尝了几口，我说肉好像有些咸了。她就很紧张地问很咸了吗，我赶紧说还好还好，拿来送饭吃就刚刚好了，我刚说完，她就拿过我的碗要去帮我盛饭，一边盛着饭一边说得多吃点不然坐那么久的车会饿的。我看着阿婆那日渐佝偻的身影说好，多吃点。

回到湛江之后，下起了大雨，回到宿舍的时候身上湿透了不少，但还是想先给家里的阿婆打电话报平安。知道我回来被雨淋湿了，电话那头的她说让我赶紧去洗澡，换掉湿掉的衣服，不然就该感冒了，我刚说完一个好字，对面的阿婆就挂掉了电话。

过了两天，打电话回家，和电话那头的阿婆说那天回来我忘了拿医生开的药，怕她担心然后赶紧说现在红疹已经没有了，准是喝了那些杂孤草的汤药。阿婆听了，放心地笑了笑说忘了就忘了，既然好了就不要去那些西药了，散得很呢。

我还记得当时看医生取药花了几十块钱，阿婆紧张心疼的一直是我能不能好，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能有一个人一直记挂着你，虽然她总是不会讲漂亮的话，但点点滴滴的挂念和在意比一切都来得真心实意。

阿婆，您要好好的，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陪在你身边，把日子变成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