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小雨住在自己的对面是林泉租住到城东二个月后的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
那天林泉被一个极棘手的案子搞得心里郁闷极了，吃完饭没照例把自己关在租住的小屋里，而在大街上瞎逛了一阵，最后软进一家录相厅的沙发里准备在那挨个通宵。可看你打我杀、血肉横飞至半夜，一种不甘堕落的自责便逐渐弥漫上心头，加上睡意开始把录相画面叠放，就改了主意。出了录相厅，才知天下起了小雨，街上已湿漉漉，泛着春的温润气息，心田就像也有了小草要出土发芽，莫名的希望在升腾，使林泉相信至少今夜会有个好梦。
林泉沿街漫步，毫不在意几辆的士从他身边掠过，溅了他一身的泥水。到了住处，林泉见到对面房间开着门，亮着灯。
早听房东讲，他对面住着两个小姑娘，可他住这有两月了，不要说见过她们的身影，就连她们的声息也闻所未闻。这主要原因是林泉始终保持着在乡下学校教书时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他睡的时候她没回来，他起来上班时她们还在睡梦中；彼此好象像是同一转轮上的风叶，在正常运转情况下，永远不会有相逢的时候。
也许是听到林泉开门的声音，两个小姑娘从屋里走了出来，小雨像是对林泉又像是对她伙伴说：“看来，今晚我们回来早了点。”
“不，是我太晚了。”林泉打开灯，霖霖，个子高挑，很瘦也很清秀的那个小姑娘，过来扫视了一下林泉的一床一桌一椅的可怜家当，装着很成熟地甩了甩她的披肩长发，朝林泉莞尔一笑：“你还挺会说的！”
这时小雨也过来倚在林泉的房门边，因十平方米的斗室中没有坐处，林泉也没有邀请她们进屋。小雨直直地看了他一会，陡然问他；“你有老婆了吗？”
林泉的脸不禁热了一下：“你猜呢？”他也直直把她看了一会：个子不高，很结实丰满，俊俏的圆脸，明亮的大眼睛，青春袭人，只是美中不足，有道一寸来长的伤疤，像条可恶的蜈蚣赫然叮在她的下巴上，让人心里直直地遗憾。
小雨摇摇头，她的同伴霖霖却抢着说：“我看你还没谈过恋爱。”
林泉不由得笑了：“我儿子都会谈恋爱了。”
她们表现出了林泉预想中的惊奇，林泉说自己十八岁师范毕业，二十岁结婚，第二年做父亲，至今教了十多年的书了，儿子有多大，这是道简单的百以内加减法。
听说林泉是教师出身，小雨的神色突然有些黯然。
“怕我在这里给你们上课？从你的脸上看出扔了教棒真是我这一生中最英明果断、伟大正确的事了。”
“不是的……”小雨慌乱地向林泉摇摇手，不过马上恢复了常态，“那你现在干什么？”
“如果你们要离婚请来找我，可惜你们没结婚啊。”林泉没说完，小雨和霖霖都笑了。
霖霖说：“你当律师认识人多，门路广，帮忙找份好点的工作吧。”
“你学什么的，有什么专长？”林泉问。
“我学装饰的，有中专文凭。”
“我倒认识几个搞建筑的老板，看有机会给问问看吧。”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没心没肺，没一个对女人真心的，只知道哄骗女人。现在工作这么好找啊，我的一些小姐妹，没办法，做小的做小，做鸡的做鸡……”不知怎么的，霖霖就突然说到伤心处去了，为了不让自己的泪落下来，她仰起头使劲摇了摇头，“都才二十上下，就都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霖霖，你怎么了？你没头没脑乱说些什么啊？”小雨赶紧搂了霖霖的肩，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回头向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林泉道歉：“她总是冲动！”
林泉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摆摆手：“我们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打交道，什么事都要碰到，什么都能理解。”
“晚安，大律师，刚才失态了，请不要介意。”霖霖回身向林泉挥挥手，又反过来搂着小雨：“小雨，我们也该睡了。”
“小雨？她的名字？”林泉指指小雨，又指指夜空飘洒的小雨。
霖霖调皮地一笑：“是啊，她叫小雨，我叫霖霖，我们的名字很有诗意吧。”
那晚，林泉失眠了。霖霖身上可能有的故事甚至在他的梦中演绎出了许多版本，每一种都令他同情和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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