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炒菜,只放味精和盐。灶台上有酱油,但那只是煎蛋后滴在蛋饼上,不入锅的。还有白醋,就是吃鱼被鱼刺卡了时候赶紧灌上几口,也不用于做菜。
我们吃饭,菜式无甚变化,味道无甚变化,十几年来就是这样被喂大的。
后来我上大学,看饭堂里满目琳琅的饭菜,完全不知道选什么好了。那爽口的溜土豆,那酸甜的咕噜肉,那细嫩的清蒸鱼,还有那后头不耐烦的同学,紧得我赶快指了一两样菜,端走让位。
喧闹的饭堂里,我坐在位置上小口小口地吃,咀嚼探索着那说不出名字的调味配料,感慨着油盐酱醋茶。
世界这么大,都在饭桌上后来去了大户人家里,见识了别样的厨房,老抽生抽,香油蚝油,味素味增……各个品牌各个国家的瓶子挤拥在一起,像极了拔地而起五颜六色的高楼大厦。我在调料的高楼里上上下下,煮饭做菜的三观不断刷新着。
原来有各种刀功,配菜的形状也有讲究,不要一盘子什么形状都有,像小孩子玩腻了的积木似的;
原来有各种火候,锅勺的搭配也有讲究,爆炒用铁锅,煎炸用不锈钢锅,木勺子代替锅铲,才不会划伤了那宝贝的外国货;
更讲究的,摘菜根不要用手要用剪,齐齐平平,才上得台面;大鱼要成双,小鱼要取“6”“8”之数,讨个吉利;做菜要有十、八道,不然不成宴……反正,这些规矩我是学不来了。
等到出了国,读酒店管理,在餐厅里实习时候,一人负责一整条线。菜单分entree,main,dessert,我一般负责全部entree,还不时有几个side salad。
调汁抓菜的时候多了,喜上了摆盘,对美的要求也高了。这片叶子要怎么摆,那朵花要如何放,不敢马虎,捏着镊子,身子伏低了更是不敢喘气,怕吹皱了纹路。做菜时候常常进入心流状态,等到打烊了人依旧恍惚: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世界这么大,都在饭桌上我在做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前在家是等着开饭,现在孤身留学,是得自己给自己煮饭了。
翠绿的芝麻菜,鲜艳的小番茄,粉红的三文鱼,碾碎的花生米,黑白相间的芝麻,端的一碗雪白米饭。
You Are What You Eat
一个人,更要好好吃饭;有伤心事,更要好好吃饭。
回国回家,厨房里不仅仅父母的身影了,作为儿女的我们,也会帮忙做几个菜。
二姐打趣我:“我还不知道你会做菜嘞!”
我说:“你等着瞧!看我show!”
打上围裙,进了厨房我惊奇地发现,酱油白醋也用于做菜了!灶台上还摆着鱼露蚝油胡椒粉沙茶酱等等,擦得干干净净;八角桂皮干辣椒一罐罐的,从低到高,像一列列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等着我检阅。
儿女大了,去了四面八方又从四面八方回来,见识了其他生活,也回来改善自己的生活。锅包肉,松鼠鱼,酿苦瓜,拌木耳,水蒸蛋,幼时是父母喂养我们,现在轮到我们回报父母了。
一些不曾碰触的配菜,如北方大葱之类,印象里是卷着薄饼、蘸着酱料大口大口地吃,但待我们亲自料理,原来它也有温婉的一面。切段,切丝,复切碎,洒在汤里炒饭里,都是极美味的。在我们的鼓励下,像田鸡之类的,父母也举箸尝鲜了,还能给个意见:“嗯,盐放多了。”
天南地北的美味,不仅仅是一桌菜,也是一种汲取的生活态度。父母不愿出门,我们便把食材打包回来,在饭桌上,笑论天下新鲜事。世界这么大,都在饭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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