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府有位张生,天资聪颖,十岁的时候就可以讲解《周易》了,连私塾里的先生都讲不过他,他的父亲对此很是骄傲,经常和人家说:“如果我家能够出做官的人,那么一定就是这个孩子了!”
但是张生考了三次始终也只是个秀才,他自己回到家也总是被家人冷落,父亲再也没有提过做官的事情了。这一年,张生又没有考上,从省城回来,路上遇上大雨,张生见到一只黄鹂鸟被狗咬伤了,躺在地上被雨水冲刷,很是可怜,张生就把雨伞放在鸟的旁边给他挡雨,自己就被淋得很狼狈,回到城里,走到门口迟迟不肯进去,不知道这次又要如何交代。正在彷徨间,看见邻居家里走出来一个年轻人,青衫方巾,手里把玩着一把折扇,是个读书人的打扮。张生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心里感到奇怪,那书生却自己走了过来,作个揖,问道:“相公可是张秀才么?”
张生回了礼说自己正是,又问那人的身份。那人自称姓王,黄州府人氏,乃是张生邻居的远亲,这次去省城看榜,顺路来这里拜访亲戚。说起这次考试,两人都唏嘘不已,又讲论诗文,谈了很久,直到酉时,邻居家里有出来找王生,两人才停下来,并且张生约定晚上去拜访王生。
晚上,张生果然来了,换了一件衣服,带着自己写的几篇文章给王生看,王生看了之后不住地赞叹,说篇篇俱是云烟满,句句皆取锦绣裁,文铺锦绣,字吐珠玑,实在是难道的好文章。张生觉得心中大大地出了口恶气,一口气喝了三壶酒,两人眼花耳热后,张生又感叹自己怀才不遇,两人不住地叹息。到了亥时,张生要回去了,王生送他到门口时忽然说他有个法子可以让张生高中,张生忙问是什么法子,王生却又不肯说,只说自己喝醉了,随口胡说八道的,然后就急忙把门关上了。
张生回去后,心里一直不能平静,不知道王生是不是真有那种法子,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还是不安心,天一亮就去找王生问那个法子。一开始,王生只推说不知道,后来禁不住张生苦苦哀求,便答应告诉他了,只是在这里不可以说,要张生十日后去黄州府找他,那时自会相告。张生喜出望外,赶忙去市上买来酒肉要与王生吃喝,但是回来时王生已经不见了,邻居家里也没有人,张生就自己回家去了。
十日后,张生赶到黄州,找到王生,王生把他领到一处院子边,这院子不小,朱门粉墙,碧瓦飞甍,很是气派。走进去看见一个老人,苍颜白发,斜倚在案边,王生介绍说这是他的老师,也姓王,名讳上飞下熊。,又跟王老先生引荐了张生,王老先生说了几句鼓励张生的话,最后给了他几页纸,就让他出去了。张生问这几张纸是什么,王生告诉他,这叫《题典大全》是王老师毕生的经验,有人看了这几页纸,后来中状元的都有呢!张生大喜,不住地道谢,王生也很高兴笑着让张生回去好好研究,下次一定会考中的。但是不可对其他人说起这些人和这些纸的事情,张生答应了,高兴地离去了。
张生回家后真的是目不窥园,一心一意地钻研这几张纸,过了几年真的考上了举人,又过了会试和殿试,外放到湖南当知县,张生感念王生的恩情,路过黄州时想要去探访一下,却发现找不到人了,心里很是失望。
到任后,发现县里上下事务繁杂,每日忙的焦头烂额。一日,忽然想起那几页纸来,心想纸上乃是至理,能够考进士自然也可以治理这一个小小的县。于是将这几页纸抄了,发给下面办事的官吏,叫做《治事诀》,要求人人学习,人人都要会背。很快县里到处都是背诵《治事诀》的人。张生甚以为得意,向上级汇报说治下风俗开化,实现了大同。知府曲逸先听说了,就派人去查看,使者将官吏背诵的《治事诀》回禀给曲知府,知府一听是王侯熊的书,勃然大怒,对左右说,张生扰乱民心,诽谤朝廷,把他抓了起来,送到京里问罪。
张生到京城后被关进了牢里,不见天日,钱财也被狱卒搜去,甚是凄苦。一日,张生在牢里睡着了,忽然见到王生从窗口进来了,手中拿着一把雨伞,说自己是只黄鹂,因为张生救了它的小儿子,所以给了张生一个做官的法子来报恩。那王老师本是曲知府的老师,曲知府中了状元之后,怕老师又收其他学生来和自己争夺功名,就把老师害死了。后来看到张生的下属知道《题典大全》,心里害怕就把张生抓了起来。张生此时恍然大悟,王生又说,现在他已经买通了牢头,今晚可以偷偷出去,只是以后要隐姓埋名,不可再做官了。张生却不肯出去,他说:《题典大全》上说“士有画地为牢,势不可入,削木为吏,议不可对。”现在已经进入牢狱,便是罪人,不可出去。王生劝说再三,张生始终不肯出去,最后只好作罢,把雨伞扔在地上,转身走了。当年秋天,张生就死在了牢里。
野史氏说:这件事是我的同乡赵大宝告诉我的,事情的真实性已经很难说清楚了。不过,还是可以给一些人看一下。现在的人们总喜欢说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那么到底谁在装呢?说话的的人一定没有装醒吗?不说话的人一定就是在装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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