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豌豆角

母亲的豌豆角收获了，在母亲几个月的念叨、惊喜、夸赞和照料下收获了。

雷鸣闪电之后的雨夜，清晨阳光灿烂 ，母亲又摆弄出心里牵挂了几个月的豌豆角。母亲一个人费力地一点点用双手从门廊到门前的台阶下抱出。我走进村巷见状，埋怨母亲不用了叉把，又赶紧放下了车辆，用叉把帮她很快地挑出。阳光下，母亲匀散着秀做一团的藤蔓，抱怨我不该用了叉把。

母亲的豌豆角不多，约把有满满一个电兜子的装载量。母亲这一点豌豆角是专门为小孙女播种的，好几年了，年年如此数量，实在不够其余人挥霍的。但每当豌豆成熟的两三个礼拜，小女子是每天可以品尝到新鲜的豌豆角的。麦子即将成熟的初夏，尽管园林活路繁杂，然而疲惫劳动之余回家的母亲，从不会忘记为疼爱的小女子摘上一把新鲜的、让人垂涎的嫩青角。除了父亲外，其余人也不会想起碰它，除非偶尔品尝的时候这才想起，‘奥，咱们也有街市叫喊的新鲜的豌豆角哩’。有时候赶集，鉴于方便，我也会从街道为自己买上一把，而忽视了母亲的豌豆角。

豌豆角实在不多 ，但沁透了母亲对小女子的疼爱和宠爱。不知何年何月，早不管家事了的母亲，忽然想起要播种多年周围人不再播种的碗豆。从此连年如此，每当中秋种麦子前后，母亲总会想起，总会口里念念有词，‘叫我给我娃种点豌豆角’。缘由不得而知，而我猜，母亲一定不舍得我胡乱花钱了，我是最喜欢把四季的瓜果产物买回家让众人品尝的。母亲常常怪怨我道，‘你是啥都到回买，那烂瓜烂桃有啥吃的?哪得如自己地里种上的?’，我会不经意道，‘那你地里没有还不吃了?’ ，母亲便不做声。岁月慢过，仅有的空闲地便遍地开花了。

说到母亲对小女子的爱，那真叫一个疼爱有加了。小女子成长的十多年里，她的母亲几乎一直出门打工，于是所有的责任母亲就承担了下来，所有的疼爱和牵挂都给了她。顺着意愿的饭菜，每日干净的衣服，忙碌不迭的接送，时常叮嘱的作业，夜里睡梦的呼喊……，没有哪一件不让她的祖母，我的母亲操心的。在刚刚过去的抗击冠状病毒在家网课的期间，母亲决断地改变了做饭的时间，决断地让父亲陪着他的孙女下午挨饿。有几次回家吃早饭，我看到一次又一次母亲为她的亲宝贝送饭菜到‘课堂’。但此情此景，又何止眼前?  母亲实在娇惯了我家的小女子，一个一晃已是中学生的孩子，应该学会独立自主了。

正午，阳光灼热，村庄里静悄悄，人们有的去了田园，有的在家休息。母亲又翻弄着门前的豌豆，这次她用了叉把。母亲一点一点挑动着，一点一点让阳光晾晒着每一把绿。我看着母亲，看着叉把，一种伤感袭来。母亲瘦弱的胳膊已没了力气，叉把似乎直立着和她作对，没有了当年芒夏舞弄麦子的呼呼作响。

每年，母亲是怎样收拾那奌碗豆的，我几乎不闻不问。我仅仅知道，下种后她会隔几天去看是否长出了芽儿，春天里她还会兴奋地告诉家人和周围的人花开了，花开的是否繁盛，或者是否需要浇点水。若是繁盛，她定会露出欣喜的表情向大家夸赞起来。长出了豆角，她又是一番兴奋的‘炫耀’。直到今年我才知道，晾晒翻弄拍打几次后，母亲会抖落净干枯的藤蔓和黄叶，用扫把聚拢，再一堆堆用簸箕煽动，再用手抓去掉细碎的枝叶。最后，余下的纯净的豌豆角，母亲会用手反复揉搓，直到所有的颗粒滚动而出。随后又是煽动，又是抓取，又是用手再揉搓，直至干硬蜷曲皮层包裹的小颗粒都揉搓出来。滚动倒进一个碗盆，母亲又要细致挑拣一下，直到干干净净为止。这么多年，我仅仅为她挑拣过一次，也只看见过今年唯一一次她晾晒收拾的一半过程。那么一点点东西，她至少收拾了三天。我也不知道播种的时间，是才才问过母亲的。也从来不用棒槌的，那样会打碎那一点豆子的。而这样不怕麻烦的劳动，我想，只有我的母亲能做到了，她向来是个细心的不怕麻烦的人。

母亲一向是细致的，是俭朴的，是节约的。然而说实在的，母亲的豌豆不仅仅是为宠爱的小女子准备的，也是为大众备用的。就在豌豆刚刚收割在家门口，门前的嫂子就过来摘青豆，摘了个满意回家而归。清早回家，我正帮母亲重新晾晒豌豆，骑车路过的老邻居道，‘婶，你完了给我留点种子’，母亲愉快地答应了。再过了一会，母亲正在厨房做饭，一家子的小媳妇又过来了，她笑着说要给孩子摘几个，母亲又爽快地答应了。过了一会，我出门一看，嗬，还有一个未请求的，正提个袋子回家。要知道，那空虚的大绣球 是没有几个果实的。

其实，不用他人请求的，母亲每年好不容易弄来的一盆豌豆都会送给左邻右舍和同龄的伙伴一碗半碗的，最后，还不忘来往的亲属，余下的才是自己的。这样下来，一半的都没了。有时候，母亲也会摘了青角送给有小孩子的奶奶家的，这也是多年村里人传统的好习惯。

冬天里，喝着特别的酥香quan xiang面香，这才知道母亲的豌豆角好温暖。至于青香的豌豆，我今年一个也没尝过。那天临走 ，母亲给我包裹好了一把的，可我忘了。其实，压根儿，我就不留意她的那点豌豆。

母亲啊母亲，您已是一个骨头散架的人了，要好好照料好自己才是。小时候我可从没有这待遇，眼瞅着母亲您藏了一点点糖果，随后翻吃，但必遭一顿打骂。那一点糖果您为谁偷藏，我也不知道。但有时候，母亲你也会奖励给我一个。

母亲爱干净爱整洁，终生是个勤劳的人。我的成长一直伴随着母亲的喊骂、痛打和催。但孙儿辈可一直是被呵护被循循善诱的。这就是老人对待不同辈分的区别。

……

我看着你长大，你看着我变老，

看你长大，希望你是阳光，你是花，

是甘甜的果实，是感恩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