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一位胖乎乎的女生。说话声不大,性子温柔且内向。要不是那晚发生的事情,我可能一直这么定义她。
小余的亲身母亲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据孩子奶奶说是一失两命)。爸爸为了讨个公道,将妻子冰封在冰柜中长达2年之多。这期间一家人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最终恶化。小余目睹并参与这一切,幼小的孩子心里渐渐有疑,却无人去释疑。这团暗影就陪着孩子长大至十几岁。时间漫长的足以使人忘记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却让人记得家人的争吵围绕着什么。时间短暂的使人忘记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家去了外地的,却让人记得父亲什么时候又迎娶了新娘另组家庭的。于是,孩子就成了“留守儿童”,真正的留守。
周六晚8:00,此刻的我正窝在被窝里看书,电话铃声突至,我还纳闷: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徐老师,您赶紧过来,小余不回家,爷爷正在这里打她呢!怎么也劝不住。”电话那头是孩子的家教老师。
“让一下,怎么了?让一下”我一边说一边往里挤。我第一次经历这“阵仗”!
当我见到小余的时候,还是挺吃惊的,更多的是诧异——小余背着书包,双膝跪地,双拳紧握,眼神露出寒意,喘着粗气。一圈一圈的人墙,叽叽喳喳的劝说,更多的是指责小余的不懂事。
“徐老师,徐老师,我妮子不跟我回家,怎么说也没用。”爷爷局促的搓着手。奶奶在旁边低着头。
我蹲下身,把小余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到耳朵后。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小余,站起来,地上太凉了,跪着也不舒服。”我伸手去搀她胳膊,不料,她竟然狠狠的甩开了我的手。
此刻,我才懂得“老实人惹急了要咬人”这话的含义。场面显尴尬。我脑海里极速旋转:1.我什么时候用语言伤过她?2.我什么时候动手打过她?3.我什么时候留她补过作业?初登讲台,不谙人事,经历过被学生和学生家长伤害的事儿后,我做事说话格外小心翼翼。也因此留下了“后遗症”——-学生出现波动,我会先追问自己的错误!思来想去,并未有半点我的“失误”存在。我站起身,跟周围的人说:“没什么事,大家伙该回家的回家吧,很晚了。”是啊,这一闹腾,9:10了!
人群散去,视野一下子开阔——-马路边,昏黄的路灯下。
“小余,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俩坐下来聊一会吧。你刚刚这样子,既让人看了笑话,也给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周围的人刚刚怎么说的,你也听到了,是吗?”我半蹲着。
孩子点了点头。我心一下子放松了——气氛能缓和,孩子就能听话。
“徐老师,我没有妈妈,我外公外婆本来就很伤心的,可是我的爷爷奶奶还要说他们的坏话,我就很不高兴。我数学做不好,我的爷爷每次回家都骂我的,还打我。”孩子情绪一度很激动。
“在学校,很多人对我也不好。我没有妈妈是我的错吗?我就是一根草!为什么都欺负我?”孩子抽泣着。
爷爷奶奶正站在对面的马路边看着,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望着我和孩子。时间静止,他们站成了一尊尊石像。
“小余,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你,我体会不到没有妈妈的痛苦。可,我知道,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易。”我手指了指对面的爷爷奶奶“你觉得你的爷爷奶奶爱你吗?”
“爱!”
“爷爷奶奶跟你说过他们的痛苦和不容易吗?”
孩子没有言语。
“痛苦,是自己经历的财富。这段痛苦给予你,我不觉得是件坏事。可你,把这段痛苦当成了什么?我不止一次的听班里很多孩子跟我说,你在班里说你妈妈是怎么死的,你乐此不彼的像讲故事一样的分享你的家庭,诋毁你爷爷奶奶,跟爸爸说长大后要去告他,因为他害死了妈妈。如果你想用这些事去获得同情去获得注目,你觉得班里的同学朋友会给予你什么?”
孩子低下了头。
“你跟他们说你像根草。因为你没有妈妈。孩子,你觉得你哪里像草?”
孩子低头不语。
“你吃的,穿的,用的,比他们差吗?你学习环境比他们差吗?”
孩子依然低头不语,但脸色缓和了很多。
“人活着,都不易。可你听见谁去逢人就说自己的痛苦啊自己多么不好啊自己多惨啊。长大,不是凶巴巴的去为难爷爷奶奶;也不是逢人就分享自己的苦痛;当你把痛苦转化成磨炼,当你把不幸藏在心里为自己的以后暗暗加油时,你就真正长大了。孩子,记住,让痛苦离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强大!”我拍了拍小余的肩膀。
孩子,你若自认是根草,没人拿你当块宝《塔木德》记载:人的眼睛是由黑,白两部分组成的,可是神为什么要让人只能通过黑的部分去看东西?因为人生必须透过黑暗,才能看到光明。
经此一闹,我也懂得了:孩子有孩子的想法。青春期的孩子之所以叛逆,很大程度上是我们成人太偏执。若能静下来,与孩子平等的谈话,我想他们的青春期会更加和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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