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家门的时候,张建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早晨起来媳妇大红就跟他吵了一架,主要是大红的姐们儿昨天过生日,老公送了一套高档化妆品,两千多。大红受刺激了,吃完晚饭回来就摔摔打打,一直憋到今天早晨终于爆发了。大红嫌张建挣钱少,苦熬多年干到个小科长,就拿一点儿死工资,大红过生日张建只能送个三百块钱的包。说到最后大红哭了,抽抽搭搭提起了对门。不提对门还好,一提对门张建算是彻底烦透了。
对门的男主人叫章剑,跟张建名字同音不同字,说起来俩人还真有些渊源,——上的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前后脚分到同一家单位,论起来算是同门师兄弟。虽说俩人名字相近,但性格却截然不同。章剑机灵,脑子活,处理问题八面玲珑,上上下下关系处的都不错,上班没几年就提了科长,三十出头就当了一个重要部门的副处长,两年后扶正,如今算是单位里数得着的实权人物。而张建呢,为人内向,近乎木讷,平时不爱跟领导套近乎,跟同事关系也一般,上班十多年才提个科长,还是个清水衙门,无权无钱,就是个干活的部门。
有几次,章剑把张建叫到家里喝酒,酒酣耳热之际,章剑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弟,你这性格得改啊,脑瓜不要太死,遇事多考虑考虑领导的想法,领导高兴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另外,权力是个好东西,要会用……。每当听到这话,张建总是点点头,但是心里并不赞同,他看不惯章剑搞的那一套,太市侩,但是他也知道如今社会就是这样,章剑这样的人可以如鱼得水,太老实的人却寸步难行,难怪大红总说他假清高,死要面子活受罪。
还有件事儿也让张建很反感,俩家住对门,名字又相近,经常有人找错门。好几次晚上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不认识,有的空着手,有的手里拎着东西,都是满脸堆笑地问,您是章处长吧?张建一听就知道搞错了,于是冷冷地说,我是张科长,章处长住对门。来人楞一下,然后尴尬的笑笑,说声对不起,转身向对门走去。
一次两次还没什么,时间长了,大红的心里就有些酸溜溜。时不时会说起对门日子过的好,话里话外透着羡慕。有时候跟张建闹别扭,也是哭天抹泪,说日子过的苦,不幸福。每当遇到这种情况,张建总是又闷又气,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天大红又唠叨了一早晨,搞的张建一肚子烦闷。快到单位门口的时候,一个矮胖子拦住他,拉到僻静处塞给他一张名片,原来是一家设备厂的业务经理。张建一看就明白了,最近公司要采购一批设备,数量不小,由他们科负责招标。这两天老有陌生人给他打电话,都是希望评标时给予照顾,全被他一口回绝了,今天这个又是这样。矮胖子压低声音说,如果评标时张建给予照顾,中标后给张建5000元。听到这个价码,张建犹豫了,他想到了大红的眼泪,想到了章剑的话,最终,答应了。
晚上到家的时候,大红正在厨房做饭。张建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白天的事儿。吃完饭,大红看电视,张建看书。外面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传进来,更增添了几分阴冷。九点来钟的时候,门被敲响了,张建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三个人,湿漉漉的雨衣带着一股寒气。领头的人问,你是张建吗?张建说是,那人掏出一个带国徽的证件亮了一下,我们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张建一听腿就软了,他没想到事情暴露的这么快。大红从屋里跑过来,声音都发颤,怎么啦,怎么啦?张建你干什么啦?张建强打精神说,我什么也没干。大红哇的一声哭出来,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门外那人冷笑一声,干没干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走吧,张处长。听到“张处长”三个字,张建突然站直了,他推了推眼镜说,你们找章处长是么?对不起,我是张科长,章处长住对门。
等那些人把章剑带走后,大红一把抱住张建,眼泪又下来了。张建拍着她后背说,看了么媳妇,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检察院的人来敲门,你告诉他,章处长住对门,我是张科长。大红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看着媳妇花瓜似的脸,张建心里想,明天上班第一件事儿就是给矮胖子打电话,告诉他老老实实投标,甭想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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