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逝

2020年12月23日梦片段

这天下午去学校的路上，我坐在出租车里抬头望天，午后的蔚蓝青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笼罩，云迷雾锁、寒气逼人，仿佛酝酿着的开端。

步入校园，曾经欢乐嬉闹的场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和慌乱逃窜的脚步，校园广播里传来校长组织逃生的焦急声音，人喧马嘶、哀鸿遍野，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在操场中央非常暴力地持续向周围扔铁球，那人力气之大世所罕见，每个铁球落地都碎成若干铁屑，炸起一片血肉。他扔了很多铁球，死伤学生无数。铁球丢尽了又摇起一条巨大的铁链，所到之处，摧枯拉朽，片甲不留。

摇铁链之人兽性大发，那完全不是人类的应有的形态，眼睛突出暴胀，磨牙吮血，阴风拔木。

可能是感知到了我的目光，那头猛兽慢慢抬头，混浊泥泞的眼球间或一轮，缓缓聚焦与我对视。与其对视的刹那，我仿佛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四肢百骸骤然僵硬不能动。我转了转脑袋，还好，颈部还可以活动，露在外面的手背也没石化，我松了口气，血肉之躯姑且算是保住了，应该只是被下了定身咒。

然而，这口气息还未得全部吐出就被迫又憋了回去，毕竟没有什么比眼看着嗜血猛兽放下铁链步步逼近而无能为力更可怕了……我紧张到极点，心脏突突狂跳，脑子十分清楚自己应该拔腿就跑，脚下却似有千斤，不能移开半步。

身后是参差不齐的断壁残垣，眼前是泰山压顶的毛骨悚然，周遭是疮痍满目的天昏地暗……一切都那么令人窒息。

我绝望地闭上双眼——环境有限，死前还是靠自己想象些美好画面吧。

脑海内浮现出不久前野游时的蓝天白云、绿树红花，与朋友们嘻笑打闹的欢声笑语，大树阴凉下摆好佳肴美馔大快朵颐……越想越心酸，真是太不人道了，古代死刑犯上路前还有一顿不错的断头饭呢，我这只能靠自己想象酱猪肘子、糖醋小排、酸辣粉、烤冷面、臭豆腐……我把自己能想起来的美食都过滤了一遍，发现自己居然还没上西天。暗自腹诽，这猛兽也忒不地道，要知道临死前的恐惧最是熬人，不能吃顿好饭上路就算了，居然还不给我来个痛快！NND，看来逃避不是办法，还是直视惨淡的人生尽头吧！

小心翼翼睁开眼，发现死神并未降临于咫尺之间。那猛兽停滞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周身的残暴气息消失殆尽，与之前狰狞嗜血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已经完全清醒了。

四周烟尘弥漫，流血漂橹，呻吟不绝于耳，尸体堆积遍地……褪去暴戾的瘦削男人满眼慌乱震惊和不可置信，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芳菲歇，故园目断伤心切。

面对这惨恻且无可挽回的现实才是真正的地狱。

好似无法接受这一切都源于自己，他再次变得十分狂躁，如怒蛟狂虺惊走回旋。他重拾铁链奋力挥鞭，却没有伤害别人，反而开始疯狂地抽打自己，直至皮开肉绽体无完肤脱力倒地。模糊的血肉缩成一团，抽搐中传来阵阵颤栗呓语：“都是我、都是我、都是我……”句句声声，泣血泪盈。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他终于攒足了最后的力气，趄趄趔趔起身，猛地扑向教学楼，一头撞在墙上死去了。

就在我惊恐万分地注视着他静静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时，他的身体突然开始缓慢的抽动，全身伤口迅速愈合。几次神经反射的痉挛之后——

他居然又活了过来。

他的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困惑和迷茫。

迷蒙间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利落地拉开保险栓，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可是躺下之后没过多久，伤口又开始愈合……他再次复活。

这一瞬间，我和他的思想蓦然想通了。我感知到他突然忆起了过往历历在目的残酷事实——这样的事情已经循环往复了无数次。

数不尽的记忆里，他自杀，被迫复活，又自杀，又复活……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直到精神崩溃将记忆碾碎。

此时此刻，俨然再度开启了新的轮回。他又开始不停的自杀，不停的自杀……然后一次比一次更绝望的苏生，眸光逐渐呆滞，动作亦愈发机械，仿佛整个灵魂都将要被那深不见底的炼狱焰火吞噬殆尽。

这时走来了一个人。那猛兽抬头看向来人，陡然惊醒，目眦欲裂，揎拳捋袖，怒不可遏的咆哮：“是你！是你把我变成了这副模样，是你引诱我去杀害那些无辜的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那人是他二哥。

原来，是他父亲和二哥偶然发现了他的不死之身，丧心病狂的二人便开启了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通过催眠诱导，使他每天都有一段时间神志不清暴虐成性，整个人的暴力系数直线上升，造成每日失控杀人的局面。而这些的最终目的，则指向他们温文尔雅的大哥。他们想要利用他除掉那个心腹大患。

都是垂涎权力惹的祸。

晚鸦飞去、乌云散尽，夕阳流霞洒在他血泪交加孤寂破碎的脸上，烟霭黄昏中乍然迸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凄厉悲鸣！

身心俱疲的猛兽终于不堪重负，催动了体内全部异能因子，以身祭天，将一切化为了虚无。

碧落黄泉，两处茫茫。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