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住的沙

新一期的《读库》到了。

刚刚翻开，就看到了一篇《握不住的沙》节选小文。情节很简单，一个女孩在要离开上海时，坐着出租车沿着曾经和男友约会的路绕了一圈，诉说着自己和前男友曾经平凡开始也平淡结束的恋情故事。她跟司机讲完了她的故事，然后就离开了上海。

这一幕让我似曾相识。记得那是2011年左右，公司新来了个同事叫小逸。我和她一见如故。只是不论何时，小逸都自带一股忧伤淡淡的BGM。不管我们聊什么，聊地多开心，她都会在一低头的刹那给人一种笑容凝滞的错觉。在一次次的聊天中，小逸的故事被我拼凑成了一幅画，画里讲着一个关于求而不得的故事。

从一块排骨开始

我们常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也有人因为要离开一个人，就选择离开那座城。

小逸说自己是逃到这座城市的。目的只有一个，忘记曾经喜欢的那个人。那男人曾是她所在公司的合作伙伴，由于业务接触一来二往便渐渐熟悉了。

这一天，直到午饭的饭点，他们的事情还没谈完。小逸就想叫那男人一起吃饭，刚好她和同事约好要去楼下新开的小吃店，反正无非是添一双筷子的事情。吃饭过程是愉快的。小逸很欣赏他那种幽默不低俗，羞赧不胆怯的独特气质。

“这排骨很不错，你尝尝。”

男人说着便夹了块排骨放到小逸碗里。小逸说自己多看男人的那一眼就是从这块排骨开始。曾经也不是没人给她夹过菜。但相同的事不同的人做，就是有不同的味道。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只有碰到了，才会像小石头砸在心脏上，突然就咯噔那么一下。

也就是从这块排骨开始，小逸与那男人除了沟通工作，也会多聊聊美食，偶尔还有一两个与工作无关的电话，他们每次话不多，却也称得上是聊得来的朋友。

无言的拥抱

关系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周六的晚上。那天因为公司活动需要，小逸需要带那男人到门店搜集一些资料。忙完后时间已经十点出头，男人提议送小逸回家。到楼下时，男人说，还是陪你一起上楼把，比较安全。小逸和朋友一起租住在三楼，觉得也没啥，不过男人坚持要送，她也就不扭捏。

因为合租的朋友也在，小逸并没有打算在晚上请一位男性朋友进屋。到了三楼后，她道了别，转身开门。不曾想，被男人一把拉进怀里。错愕，掩盖了小逸瞬间的恐惧。她和这男人沟通往来时间并不短，她直觉男人不会伤害她。男人双手紧了紧，小逸闻到一股清冽的味道，不熟悉，但挺好闻。楼道的灯感受不到动静，安安份份灭了。黑暗中，小逸不动，男人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放开小逸，还置于小逸双肩上的手仿佛带着安抚，他说，过几天有空我再来看你，可以吗？

小逸略微沉思，不自主点了点头。她那年刚满24岁，心有悸动，也心无旁思。男人撬开了她内心对于男女之情的那一点念想，她不讨厌，也不藏掖。

在那之后，他们之间每天又多了一些早晚吃饭互相关心的问候。大概过了一周，小逸刚吃完晚饭，就收到了男人的信息。他问小逸要不要去散步。可以的话他二十分钟后到。

他很守时。他们在楼下的马路上从东走到西，从左走到右。男人慢慢牵起小逸的手，又慢慢十指相扣，他手心很热，有点热切，又有点试探。他低头望着小逸，小逸一笑，被牵着的五指紧了紧，算是回应。

有些恋人的开始，需要轰轰烈烈的表白，或是各种各样的仪式。小逸不属于这一类。她自觉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甚至连“你为何喜欢我”这种话都不曾开口问过。在这往后的日子，他们靠着联系甚密，见面的机会却很少。小逸搬了家，开始人生中第一次独居。同事众多，倒也没让男人帮忙。男人照样问了地址，说后面来看她。

小逸的七夕

一晃时间就到了七夕节。这个适合无数男人发誓的日子，无数恋爱中的女生总也抱着那么点期待，包括小逸。这一天小逸并不好过，因为直到晚上与同事们聚餐完，那串关于男人的铃声也没有响起。

当手机的时针跨过九点，小逸才收到了她想要的信息：今天太忙了，我半小时到楼下。不激动是不可能的。但是没有情绪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小逸说自己在和朋友吃饭，晚点还要去超市买东西，到家了再说。这么说了，小逸也这么做了。当她从超市出来时，大概十点左右。她提着东西走出超市，刚往宿舍的方向迈出一步，就看到男人微笑着朝她走过来。她有点发愣，不知该有什么反应。男人走到跟前，一手提走小逸手中的购物袋，一手牵起小逸的手，一句话也没有，只是牵着她往前走。这个晚上，男人聊了很多。他告诉小逸自己前不久回了老家办理一些手续，因为他想在目前的城市买房子。此外就是一些很忙，希望后面能有更多的时间等等。

后来，男人并没有离开。他们相拥而眠。小逸说，在那个晚上，她很确定自己想嫁的就是这个男人。主要是因为小逸觉得男人很尊重她，只要是小逸不乐意对方碰的，男人就不会碰。因此即便他们一起抱了一个晚上，他们还是没有跨过那条线。在小逸的潜意识里，没有结婚，就可以先不发生关系。这正是相互尊重的表现。

但也就是从这一个晚上开始，直到离开那座城市，小逸都没有再见过那男人一面。小逸告诉我，后来男生每次都会说很忙，也从不曾邀请小逸到他的住所去看看。

无言的逃离

一个月，两个月，月老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曾在这两个人之间牵过线。小逸也意识到，自己心目中的爱情，不是这样无止境的等待。她在唱歌时，会把喜欢的歌词分享给男人，他就回复：好好唱，等我忙完来看你；她外出旅游时，会把看到的美景分享给男人；他也回复：好好玩，等我忙完来看你。慢慢地，小逸不再经常发信息。一条知道已经知道回复的信息，不发也没什么。

秋风乍起时，离他们第一次拥抱的那个晚上，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4个月。这一天，小逸感到胃部灼烧难受，早早睡下。半夜醒来却不见好转，浑身酸痛，再难入眠。这一天，她发了唯一一条请求男人的短信：我很难受，有空过来陪我去医院看看吗？

男人回复信息很快。只是内容不是小逸要的。他说他觉得很抱歉，因为刚好人在老家，等过两天回城了就来看她。那个晚上，小逸感觉一股滚烫划过脸颊，很烫，却盖不过那条信息的寒冷。第二天，她从床上爬起来自己去看了医生，然后去公司递交了辞呈，一周之后，她就到了泉州，换了电话号码。

小逸的爱情，来得如风如沙，轻而淡。小逸告诉我，在离开后的很长时间，她无数次地想：如果没有那场病，如果没有那份辞呈，她和那男人究竟会有怎样的后来。只是答案想必在小逸离开那座城市的时刻就已经很明显：不曾大声言说的爱意，终究无疾而终的概率更大一些。

再后来，小逸结了婚，生了娃。她说时间是个好东西，总能让人忘记曾经。

只是，总有些东西作为曾经的印记被保存了下来。比如她至今记得那男人的电话号码，她所有设置的密码，都来自于那原本毫无意义的11个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