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

一

      小胖175左右的个头，体重超过了200斤。

      初见小胖，在今年的三月分。

      我刚买了这所房子，二手的六层落地房。

      自己动手，草草的装修了一番，并打算出租，小胖就租在四楼前面的房间。

二

      三月的某一天， 一位疏着二八分的小帅哥在下午时分，来看房子，拘谨着说帮朋友来看的。

      晚上八点左右，他带着陈芬和小胖来家里，看了三楼后面和四楼前面的房间，最终，陈芬住在三楼后面，小胖住在四楼前面。

      小胖是90后，24、5的年龄，有些显老，见第一面的时候，我以为他30多岁了。

      他的左下嘴角长了一颗毛泽东式的圆痣，又是圆脸，颇显贵气。

      刚来时，他跟着师傅学习水电，兼做帮手和零工，工资为100元每天。

      开始的第一个月，他有10来天在做事，一个月后，他每月就只去两三天。

      问他原因，他会说师傅常不在，身体太累，工地太远…，不同的借口，为了放弃做着准备。

      最近两个月，他彻底放弃水电这个行业。

      问他为什么不去，他总是支支吾吾，有说做这个久了身体会不好，也有说是因为师父欠他工资……

      其实他说不出的原因，谁都知道，电工的工作辛苦，学习的过程充满了无趣和委屈，身体上的疲劳和心理上的煎熬，他受不了。

      后来他找过一份奶茶店的工作，只去不到两天，就离职了。原因是：“在不包吃住的情况下，这样的工资低了些”。

      我不解，不合时宜的和他辩论起来，有些狠心的打击他：“你没那么多选择，哪怕只有1000块钱，也比现在什么都没有好”。

      我知道这不是时候，他的处境并不好，他心里装着一个美好的幻想，现实却是辛苦低薪的工作。

      他无法说服自己离开电脑游戏，离开被窝，去勤勤恳恳的做最卑微的工作。

      人们说，这就是懒惰…！

      我经历过这样的时刻，我知道，小胖害怕得到这样的评价。

      你可以说我们眼高手低，你可以说我们不切实际，唯独彻底的宣布我们懒惰，会使得我们这样脆弱的人，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哪怕这就是事实。

      在小胖的脑子里，有一只被幻想不断喂大的老虎，困住了，无法施展拳脚，现实里没有让它生存的土壤。

      现实，要求小胖和像我这样的人，任劳任怨做一只卑微的蚂蚁，我知道这并不容易做到，所以我们迷茫，我们挣扎，我们不断的去说服自己，然后不断被现实磨砺的伤痕累累。

      这个过程别人看不到，别人只会觉得，我们只是懒而已，只是傻而已，只是笨而已，只是不会坚持而已……！

      想到这里，我开始心疼小胖的处境，这会是一段无法自处的时间，这也是一段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时间，也许未来，我们需要付出多倍于此的代价才能抹平，你浪费的时间，你欠下的债务，到头来是要还的。

三

和小胖聊天时，他不断的找着退路。

他马上订婚了，工作后，可能请不了假。

马上拍婚纱照了，也许和上班的时间会有冲突。

接下来过年，上班不能影响一家团聚，一年里只有年底可以和他的母亲还有妹妹聚在一起。

他没有看清自己处境，没想到这样下去对自己的影响，年纪一天天大了，将来的生活压力只会比现在更大，再颓废下去，他的家庭，他的婚姻，该靠什么支撑下去呢。

我想骂醒他，但我心里是虚的，我不也曾经如此吗？

骂了会有用吗，骂他只会招来反弹，让他觉得不被理解，骂他的唯一作用，就是把我拉到他的对立面。

我忍住那种社会性的谩骂，开始劝解他，用烂大街的道理告诉他：“工作，不是一撮而就的，有时候不好的工作我们也得先做着，骑驴找马，总之要在工作的状态里，不能停下来干等。”

这样的劝解，显然没有作用，人陷在怪圈里的时候，很难一下出来。

冬天的被窝，安逸的状态。

老家还有房子，老妈还有积蓄，信用卡还有额度，游戏还没打完。

路太难走……出路，等到明天吧！

四

刚来的时候，小胖经常在我一楼的店里，我夫妻两，还有三楼的陈芬，我们常聚在一起吃宵夜。

好吃好玩，说说笑笑，吃喝完毕，用手机打打麻将，往往到凌晨两三点才能睡觉。

我店里打烊已经23:30，陈芬那段时间没上班，小胖也不是天天去师傅那，所以本来我一个人熬得夜，有了同伴。

后来，实在感觉这样聚会太费钱，第二天开店也没精力，加上陈芬上班，就少了下来。

三个多月前，小胖有了女友，聚的机会也就更少了。

前几天小胖和他的女友订婚了，婚期定在今年农历12月，我们见证着他们恋爱到结婚，短短的三个月。

五

小胖女友叫思，微胖的身形，内向的性格。

我妈妈第一次见到她，暗暗评论说：“这么难看，小胖怎么看得上”。被我虚了一声，阻断了发言。

其实思长得还过得去，当然美丑这件事很难定标准。

我们都为小胖有了女友而开心，夜宵的时候有了新的成员。

思挺内向的，旁人甚至会觉得她有点傻，我倒觉得还好，我老婆也觉得她挺乖的。

在一起没多久，他们就见了双方家长。

小胖带思见了妈妈（小胖的父亲在前几年去世了），他妈妈挺满意，没太多要求，只希望能早点抱到孙子，还催促他们早点结婚。

但到了思家里，思的母亲对小胖诸多的挑剔，认为他太胖了，也没有事业，配不上自己的女儿，甚至当面让思再找其他人。

那天小胖带了陈芬去，陈芬帮着劝说，努力帮小胖塑造好形象，但思妈妈还是不冷不热，临走，也只答应，让他们先试试。

六

小胖是自卑的，他深怕错过了思，就难再有女友，再难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所以，纵然他们性格不合，常常吵架，纵然思的母亲一再阻挠，他们还是快速的决定结婚。

小胖错误的轻视了可能遇到的困难。

说到婚嫁，就离不开彩礼，思的母亲看不上小胖，骨子里又是封禁的老派人，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样要起彩礼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其实，温州地区这些年，大家生活都还过得去，观念上也有了转变，所以像思妈妈那样提出彩礼要求的，并不多见了。

小胖常和我抱怨，思的妈妈要的过分，一开口，彩礼要六万多，插花要三万二，打金花了三万八，七七八八的买东西，共花了十五、六万，以后办婚礼还要花十几万，这还不包括家里装修的钱。

而思妈妈回礼给小胖的金只有几千元。

关键在于小胖这边还没办法还价，思妈妈一开始就反对，这边一还价，她就来一句：“要不就别结婚了，我当初就不支持。”

思妈妈得寸进尺，提完上面的要求后，提出了许多过分的要求，比如娘家这边的亲戚过去吃酒，必须给每人一个红包，比如所有的开销必须小胖家里负担。

这些过分的要求激怒了小胖一家，小胖的大伯一次打电话时，对思妈妈说：“你不是经常说不要结了吗，现在可不可以不结了？”

思妈妈已经收了彩礼和金，这时候不结婚，无论对名声还是钱财都没好处，当下虽然嘴硬，说了一通小胖大伯的不是，但心里服了软。在小胖家里人的一再协商下，将插花钱降到了1万8。

七

小胖和思，是对冤家，吵吵闹闹，又很快和好。

最近小胖因为彩礼的关系，对思多了些情绪。

有次和我聊天，吐出了许多苦水。

“我真的受不了思他妈，以前动不动就说你们别一起了，现在要这个要那个，要个不停，我结婚花那么多的钱”。

“我现在发现思好傻，常觉得她连基本的常识也没有，数学差的要死，我都怀疑她没上过小学，订婚时双方家长包红包，我妈包给她8800，她家里包给我8200，回去她爸妈问包多少，他硬说只包了8000，我气着问她，那八百是不是被你吃了。”

我默默听着他说，那天他说了很多这样负面情绪的话。

其实在我看来，思还是挺乖的，在小胖宅在家里的时候，思先去上了班，一个牛排馆的服务员，每日勤勤恳恳的上班。

可能她没有灵活的头脑，没有好的学识，但绝对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没有心眼，乖巧懂事，从这点上来说，我很欣赏她。

小胖的负面情绪，更多的是在彩礼的问题上，也可能透过这个，看到了未来的艰难，但是路走到这里了，得走下去。

八

前阵子，小胖去面试了几份工作，其中一个是保底3000元的保险公司，一个是底薪2200的奶茶店。

我建议他去奶茶店，他坚持认为保底3000的保险公司更好，轻松，工资高。

我为他分析了保险公司的模式，告诉他，对方只是告诉你保底，没告诉你拿到保底的条件，做保险需要人脉，我们现在需要实实在在的工资，这只能当兼职，去找一份踏实的工作，慢慢的积累。

劝解再一次失败。

几天后，保险公司开始新人培训，回来的第一天，我问他情况，他说，那边和刚开始说的不一样，不去了。

然后再一次，宅在房间里。

我担心他的处境，一如我的当初，我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我现在焦虑的根源，我不希望他的人生太过艰难，希望他早一点醒过来。

这是他的人生，旁人敲不醒他，没有什么对错的，只是在这个满是陷阱的世界里，希望他别陷得太深了。

过不了几年，小胖就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支柱，希望在那之前，他能走出泥潭，快些步入正轨，希望他安全的越过每一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