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是霸王的妻

【壹】

项羽是在西上的行军路上第一次见到虞小妹的，脆生生的年纪，皱巴巴的小脸。一脸稚嫩的挡在行军的必经之路上，指着探路大喊道：我要见你们的王。

随后便被探路当成刺客抓了起来。适逢项羽心情好，听说抓了个小丫头刺客，要亲自问审。

军帐里，虞小妹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押着，项羽坐在桌前，玩味地看着可能只打他胸膛高的小姑娘。

“你是项羽对不对……”虞小妹开口可怜巴巴地看着项羽，旁边有好事是随从尖声叫道：“放肆！你竟敢直呼大王名讳！”

“无妨，”项羽对随从挥手，又转而向虞小妹：“听说你要见我？还是要刺杀我？”

“没有没有，”虞小妹的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是来见你的，不是来杀你的…这肯定要说好久…先让他们放开我好不好。”虞小妹噘着嘴，看着项羽：“胳膊被扭的可疼啦……”

项羽笑笑，挥手退下了押着虞小妹的士卒，道：“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来刺杀我了吧？”

“说了我不是来杀你的呀！”虞小妹甩动着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腕，“我是来嫁给你的呀。”

闻言，项羽和帐中随从都笑了。

“为什么要嫁给我啊小丫头？”项羽用手撑着头，问道。

“因为你会称王啊，”虞小妹道：“人们都说你是大英雄。”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我不叫小丫头，我姓虞，乡里都管我叫虞小妹。”

【贰】

“想嫁给我的女人多了去了，”项羽笑道：“要是都娶了，本王也吃不消啊。”

虞小妹又觉得项羽说的有道理，顿了顿道：“可是我能识文断字，会唱歌跳舞，我…乡人都说……说我…还长得好看……”

声音越到最后越小，底气越来越不足，好看两个字声音小小的还拉着长音，说完就噘着嘴，显得特别委屈。

有意思的小姑娘。

“胡言乱语结束了？”一旁的随从又尖声叫道，“快把这疯丫头拉下去……”

“小丫头，”项羽突然说道，“你可不能后悔。”

虞小妹的脸一下从刚刚的愁云满布变得晴空万里。

“真的？我可以嫁给你了？”

“本王说话，可从来都是一言九鼎。”

项羽站起身，走到案前道：“作我的美人吧，以后你叫虞姬，不叫虞小妹。”

直到这时候虞姬才发现，项羽好高好高啊，比以前乡里的小伙子都高，而且很壮。

“我可以嫁给霸王了呀！”虞姬高兴得脸上两眼放光，“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是不是？”

项羽略微皱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不是妻子，是美人。”

虞姬总觉得是有区别的，但是又不知道区别在哪里，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问。

“美人就美人啦！我说了我长得好看。”

【叁】

虞姬总觉得，行军打仗比自己想象的有趣，自己在后方的帐里，可以随便抓些竹简来看。

打仗也总打不到后方来，自己在的地方悠闲又安全。

项羽是不会输的呀，大多数时候项羽只要自己待在帐篷里发号施令就可以了，前线捷报一个一个传过来。

有时候前线急报，项羽便风风火火的出去，骑一匹大黑马，好不威风。回来时盔甲上都沾着血，身上也有刀剑的擦伤，军医来帮着打点好。虞姬就坐在一旁，看着项羽身上的伤口皱眉扁扁嘴。

军医处理完毕就离开了，项羽起身问道：“怎么了美人？”项羽看着皱眉的虞姬。

“疼吗…？”虞姬用手抚上伤口上的白布，“我以前帮着收谷的时候也被镰刀划伤过，很疼的……”

虞姬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自己好没用的，我不会草药，也不会医病，只会跳舞，都没办法帮你…”虞姬看着霸王的伤口：“我亲亲它可能你就不疼了。”虞姬低头，吧唧一口亲在了项羽胳膊上的白布。

项羽把虞姬圈在怀里：“嗯，不疼了。”

【肆】

“你喜欢什么啊？”虞姬坐在项羽怀里，一下下用手指戳着正在看兵书的项羽的脸。

“没什么喜欢的。”项羽也不怒，依然盯着书简，任她撒娇捣乱。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啊……”虞姬停了手，“我喜欢唱歌跳舞，也喜欢照镜子，小时候特别喜欢吃雪花……就是冬天，白白的雪花，我觉得是甜的。”

“我还喜欢爬树，不过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了，树上有花…也有虫子，后来我娘就不让我爬啦，说那是男孩子做的事情。”

“现在我喜欢跟着你，想一直能看到你，天天陪着你…可是你好像不想让我陪着……”虞姬耸耸肩，“你看，我只能待在帐篷里，想跟你去前线你说危险，想跟你慰问士卒你也不让…就连前两天攻下一座大城池，你也没让我跟你去看看…我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好少啊…我想陪你做很多很多事情，你都不想让我陪着，我又不怕危险，也不怕血……”

“虞姬”。

“嗯？”

“你知道妺喜和褒姒吗？”

“好像听说过。”

项羽换了个姿势，下巴顶在虞姬头顶：“我不想让别人说你是…红颜祸水，所以才在不想我们一直在旁人面前出双入对。我今日亏欠你的，待我成就大业，全数给你补上，好吗？”

“唔…你还是没说你喜欢什么呀。”虞姬不回答他，转而反问。

“以前没有什么喜欢的，现在喜欢你。”霸王搂紧了虞姬，低声道：“我的回答你满意吗？”

“…嗯。”虞姬低头，羞红了脸。

【伍】

“我为什么是你的美人但不是妻子啊……”虞姬看着脱了战袍的霸王，突然愣愣地问道：“我为什么不是你的妻，我爹爹就只有娘一个妻子，没有美人什么的…我的身份多奇怪啊。”

项羽没想到虞姬会突然这么问，也愣了一下。

“只有妻是明媒正娶的啊，妻子只有一个，可是美人可以有很多，是不是…”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我在想，等你打败了刘邦，成了大业，百官朝拜，天下的姑娘不都是你的，那时候你肯定有好多好多美人，不止我一个…那我见你的时间肯定更少了…你都会忘了我的吧……”

“不是我不愿意。”项羽打断了虞姬的话，“我只是不想委屈你。”

……

“婚姻不是儿戏，不是我说你是我妻子世人便这么认为，俪皮之礼，必告父母，迎新于堂，那三书六礼哪一步都不能马虎应付。”

虞姬明白了项羽的意思，伸手搂住了项羽的脖子。

项羽拍拍虞姬的背，柔声道：“等我成了大业，就告诉世人，你是我的妻，好吗？”

驰骋马上，手握千军，世人皆叹之敬之惧之的楚霸王，只有我虞姬，见过你的柔情。

【陆】

虞姬跟项羽在一起第三个年头，虞姬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当初项羽就那么答应娶了她，还对她很好。

行军打仗，出生入死，项羽身上的伤口好了又添，军中的将士也有不少战死沙场，只有虞姬和血色的一切都不相称。

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瘦弱的像跟柳枝，项羽一只胳膊就能轻松抱起她。穿着略素朴的长裙，在主帐中整理项羽的兵书卷轴，静待霸王凯旋。

她会跳舞，长衫水袖，只跳给他一个人看。

“三年前的自己得有多幼稚。”

虞姬皱眉想，把竹简整理好放在架上。

“可是现在也没有成熟多少。”

转念又一想，虞姬竟然觉得松一口气。

外面兵马声音日渐嘈杂，虞姬知道是霸王带兵回来了，外面是欢愉的气氛，一定又是打了胜仗。

项羽进帐，脱下沉重的盔甲，把虞姬抱在怀里，低头嘟囔着：“美人……”

“你为什么喜欢我啊？”虞姬认真问道。

“哪有什么原因…”项羽把虞姬搂地更紧，“只是觉得你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罢了。三年了…还是个小姑娘。”

……

“你只要安静待着，有我护你周全。”言罢，霸王低头，吻上了虞姬的唇。

【柒】

虞姬从来不闻问军事，她不想打扰项羽。

她爱这个男人，爱他的所有，爱他马上意气风发，爱他帐中挥斥方遒，爱他伴着晚霞凯旋，爱他与自己耳鬓厮磨。

哪怕不能帮他分担，也不要给他添乱。

这是项羽，是她的王。

可是虞姬知道最近的战况不好，她能感觉到涣散的军心，察觉到霸王眉间抹不开的愁容。

不安和忧虑攀上了虞姬的心头，她只知道现在是在垓下，是楚汉两军大战的地方。

项羽回来了，满身疮痍，随从少了大半，伤残病患的哀嚎声交杂。

虞姬迎上去，一如往常。

帮他脱掉战甲，换上柔袍，细细梳理他粘有血渍和泥泞的须发。

“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虞姬轻声道。“等我跳完，我们就去休息，好吗？你累了。”

她看到项羽眼中的一层薄雾，她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惶惶地沉默着。

舞毕，虞姬服侍项羽睡下。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用食指轻轻抚着项羽皱起的眉头。

“别怕啊，有我呢。”

【捌】

四面楚歌，汉军压境，八千子弟兵已作鸟兽散。

我的王，我们的时日好像不多了。

虞姬去换上了华美的服饰，她知道项羽该准备突围了。

用胳膊圈住项羽的脖子，一如既往，踮起脚尖，她重重地吻在项羽唇上，和着自己清咸的泪。

“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虞姬拿起了一把轻剑。

“嗯……”霸王木然点头，狼狈，大势已去又满面颓然。

“我有个条件，”虞姬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睁大了眼睛不让自己哭的太难看，声音哽咽道：“快说，虞姬是霸王的妻。”

霸王如鲠在喉，只艰难地动了动唇。

虞姬持剑舞起来，飞舞的衣衫，飒飒的剑声，还有士兵的哀嚎。随从的哽咽和叹息。

“你说啊，你快说，虞姬是霸王的妻，虞姬是霸王的妻，我虞姬，是霸王的妻……”

“虞姬是……霸王的妻。”

【终】

把剑架在脖子上，凉凉的，

我的王，你怎么哭了呢。

前路漫漫，我怎么能允许自己，成为你的累赘。

你总是不让我陪你做什么，只有当你凯旋回帐，我才得以能够伴你左右。

我总是怪你，我真是太幼稚啦。

今日一别，你生，我在阴曹得以安心；你死，我在奈何桥边等你。

这下，你总不能再拒绝让我陪你了吧？

我们约定好了，三生石旁奈何桥边，我等你啊。

…………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