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身处残忍，我们亦要心中有爱
西贤雨果曾谓“当一个人心里充满黑暗的时候，犯罪的不是犯罪人，而是制造黑暗的人”。
昨夜在梦中猛然惊醒，脑海之中一直萦绕着一双孤独无助的眼睛注视着我的画面，我便枯坐于床头久久不能回神，最终还是决定去客厅取水压惊。
今早醒来，我意识到昨夜的那个梦与那个眼神并非是无缘无故侵入我脑海的，回想一下，的确是最近所阅读的残忍之事太多，外加二十余年的经历，的确该给自己一些警醒了。
一年多之前，我曾在《人性与教育》中记叙过一些我幼时所见所做的一些残忍之事，今日回忆起来，依然是痛心疾首，一则是为我的无知而残杀的小生灵所悔恨，二则是因目睹他人大行残忍之道对待无辜生灵，我未能加以制止却袖手旁观的悔恨。
时至今日，我仍在反思，为何在教育如此普及的今日，残忍之事却日多，我们的教育到底哪里出错了？从虐猫虐狗，到北大生弑母一案，为何性本善的人类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且手段如此残忍之事？再到青年一代动辄以暴力字句诘骂，能动手解决的事决计会去讲道理。网络上充斥着种种言语暴力，意见不合，便率水军相互攻伐。
且不说别人，我自己有时也会被可笑的仇恨蒙蔽双眼，失去理智。也曾以暴力言论去维护我自己的民族主义，也曾为义气与血气去做过打架斗狠的愚蠢之事。冷静下来后，也不免为自己幼稚且残忍的手段汗颜。
过年的时候，父亲的朋友送来两条重达十余斤的活鱼，父亲让我动手宰杀。出于对无辜生灵的同情，我必然不敢下此屠刀。大鱼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命数，但却依然在做最后的抗争。挣扎着从地上拍地而起，从侧躺待宰一时间变成正卧于案的姿势，用自己的双眼怒视着企图以屠刀终结其生命的父子。父亲似乎也被它的顽强生命力所折服了，放下屠刀等待次日其断气之后再开膛破肚。看见大鱼拍地而起的瞬间，我觉得自己是渺小的，对于对面这个“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鱼类，我亦油然而生几分敬畏之情。彼时突然明白了，草民拜天地，是要学会敬畏。君子远庖厨，是要心怀不忍。对于这位鱼之英雄，我还是对其做了最后的礼遇，将其抱起放进一个大盆当中，注满水，祈祷第二天它还能坚持住。第二日清晨，我早早地起床跑去，期待大鱼能战胜命运的奇迹，结果却发现其与七同伴皆已断气，唯独翘起其用尽全身气力拍地而起的断尾以彰示其最后抗争到底的决心。看见这种画面，内心只得以惨烈来形容。谁说惨烈只能用来形容悲剧的人类英雄，众生皆平等，对于一个弱小的鱼类，这又何其不是惨烈的悲剧鱼雄！
我时常为自己在尘世的堕落而惊叹，年幼时能为我自己养在鱼缸中的蝌蚪被金鱼吃掉而哀叹，如今怎沦落到雨雪天外出遇到摔倒的妇女老叟都要犹豫再三要不要扶起的地步?
幸好在这个残忍的世间，仍有一些仁爱的卫道者在温暖人心，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来诠释何谓兼爱仁义，广州“托举哥”看见女童失足悬挂在四楼防盗窗，毅然爬上三楼托举女童十余分钟直至获救。每每看见江湖上这般行侠仗义的豪侠之举，我也不禁为其拍手称赞。摈弃贪生的本性，对于陌生人仍能全力施救，这便是江湖中津津乐道的侠义之道啊。
若是残忍的世道上多些乐善好施，急侠好义之人，恐怕世风也不至于堕落如斯。想起《孔子家语》里一则对话。
子路戎服见于孔子,拔剑而舞之曰：「古之君子,以剑自卫乎?」孔子曰：「古之君子,忠以为质,仁以为卫,不出环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则以忠化之,侵暴则以仁固之,何持剑乎?」子路曰：「由乃今闻此言,请摄齐以受教.」
古时的君子,以忠义为人生追求的目标,用仁爱作为自己的护卫,虽然不出窄小的屋子,却知道千里之外的大事。有不善的人,就用忠信来感化他；有暴乱侵扰的人,则用仁义来使他们安定。这样,又何须持剑使用武力呢?
所以，我想，用仁爱的心去度这个即便略显残忍的世道，这该是多么宽广的胸怀啊。万物生灵本应平等，为何人会分三六九等，禽兽与人竟有高低贵贱之分。
当你与小猫小狗对视之时，他们摇着尾巴用天真善良的眼神注视着你，你可曾读到过他们目光中的善良与纯真？
当你欲满足口腹之欲，而要途牛宰羊之时，它们跪下用流泪的眼睛望着你，你可曾读到过一丝凄凉与悲悯？
当你从隆冬寒风之中穿梭而过，在街角看到了老迈的乞丐或是衣不蔽体的乞儿，你可曾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到对世界的绝望与对温暖的渴望？
前几日每天步行去上课，路过公园的大门总会看见一个智力未正常发展的“傻兄弟”在门口傻笑，当然有许多心怀残忍的人去欺负他嘲笑他，然而有时我也会看见有善良的年轻人买糖葫芦或是棉花糖给他吃。有一日，我从他旁边经过，一不留神，恰好被一块横在路中心的石头所绊倒，想必正常人遇到此事多半会感到尴尬。此时，那个“傻兄弟”笑着对我拍手鼓掌，恐怕是他觉得我的动作太过可笑，又或是读出我的尴尬，故而拍手叫好。我确实有些恼怒了，正欲开口训斥他，然而从他的眼神中我却读不到丝毫地不怀好意。也许，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功名利禄，整个世界仅仅分为好笑与不好笑两类事物。我又何必以一凡夫俗子的眼光去教训他那原本天真无邪的内心世界呢，我又有何资格去教训人家。想到此，我便放弃仇视，对其微微一笑便快步离开。
我也想活在一个像“傻兄弟”一样的世界里啊，至少那个世界是一个不残忍而又纯真的地带。也许这就是道济和尚说的“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境界。人是一种具有社会性的复杂生物，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自然有江湖，江湖里自然而然也就龙蛇混杂。有人心怀残忍而活，终是不免要自食其果，你残忍待人，别人也必将残忍待你。有人心怀善念，心怀包容，以简单的活法来对待这个复杂的世界，反而自得其乐。
外国电影里常常会有“Follow your heart”这句台词。我倒是真切地认为这短短三个单词组成的这句话足矣概括我们每个人的内心世界。正如同念由心生，善念一起，功德无量，你看见路边的野花沐浴在和煦春风也会心生欢喜；恶念一起，整个世界便是无尽黑暗，如同乌云笼罩下的世界，你迷失了自己，自然活在残忍与勾心斗角的无尽黑暗之中。
我想说的是，即便我们身处残忍的世界里，也要心中有爱。
最后的最后，我想引用野夫老师在《拍剑东来还旧仇》一书中有关残忍教育的一段话。
在这个世界偶然地经过，因为五官六欲所能感受的短暂快乐，多数时候难免贪生。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要去与别的物种争夺生命的机会和空间，这种恶基于本能，我们常常无法去苛责－－毕竟舍身饲虎那种宗教精神是圣徒英雄的情怀。但如果轮到人与人、族与族、国与国之间的生存竞争时，必然要遭逢彼此的算计、厮杀和战争，那么此中的人性底线是什么？在个人主义、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这些冠冕堂皇的大旗下，我们是否可以不择手段地放纵暴力而无须去顾虑末日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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