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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凄夜
“啊~”一个少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让这本该静谧的夜变得十分凄凉。
“不好,少爷!”一个面露急色的汉子听到这惨叫声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一拳砸倒一个向他挥刀砍来的黑衣人,又两腿踢倒迎面冲来的两个黑衣人,加快了本来就只剩道道残影的脚步,疾驰向左丘大院西侧的一间屋子。
汉子踏着洒在青砖地面的月光冲到那屋子门前,一把将一小包红色粉末撒进屋里,顿时屋里咳嗽声一片,两个闻声跳出来的持刀黑衣人更是被粉末呛得丢刀掩面,汉子两拳齐出将两人击飞,抽出一条布系在头上遮好口鼻,纵身跃了进去。
汉子将屋内几名被粉末呛得手不离脸的黑衣人一一击倒,抱起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就往外面跑,刚刚跑出屋外,就见一个面目阴鸷的青年人挡住了去路,那青年人狞笑一声,一刀极快的刺向汉子,汉子闪身躲过,向一旁奔去。
汉子刚奔出几步,便感到背后一阵凉风刮过,他当即转身向一侧躲避,余光瞥见是那持刀青年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心知自己刚刚已经用光了身上的秘药“烈焰灼面散”,对方人多势众妄图灭门,眼下唯有带少爷逃出生天,以求日后一线生机,便向青年人做了个掷暗器的动作,继续加快脚步向前冲去。
青年人被他这动作一唬,以为有暗器掷来,侧身一躲,却发现并无一物,再看时汉子已奔出十丈余远。
“想跑?大哥说了,这左丘家务必斩草除根,一只活着的蚂蚁也不能留!”青年人的声音突然在汉子背后的上空响起,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刃对着汉子劈了下去…
汉子不顾一切的抱着怀里的少年冲出写有“左丘大院”牌匾的大门,提了一口气,又疾驰了数十里地,终于在一个破草屋前停了下来,用力砸起了门。
不多时,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个头发蓬乱的枯瘦中年人探出头来,他睡眼惺忪的左看右看没看到人,喃喃道:“奇怪了,大半夜谁敲我门…”中年人话说了一半突然哽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不省人事的汉子和少年。
中年人看了一下左右无人,立马拉了两人进了屋,迅速关上木门。
进了屋,中年人急忙点了盏灯查看二人的情况,“啊!这,付炎老弟谁把你伤成这样,青少爷,啊,青少爷…”中年人看着脊背血流不止的汉子,继而惊讶的发现少年的双目正流着血,已经被人挖去。
中年人找出柜里的伤药和布条,为二人上药包扎,突然,汉子醒来,哭喊道:“穆大哥,左丘家被仇家盯上了,除了我和青少爷,全都死了。”
“啊?这,付炎老弟,想不到左丘家遭遇如此大祸,青少爷的眼睛…”中年人指了指已经用布包好眼睛的少年,叹了口气。
“该死,都怪我付炎没本事,害少爷被这帮畜牲挖了眼睛!”名为付炎的汉子愤怒的一拳砸向旁边的墙,本来已被持刀青年人重创的他,此刻气急攻心,举起的拳头就这样停在空中,双眼仍怒瞪着屋顶,已没了呼吸。
“唉,付炎老弟,你放心走吧,左丘家的大仇,就交给我穆林了。”中年人伸手缓缓抹上付炎的双眼,肃然道。
2.林间
清晨林间,几只鸟儿正要对着冉冉升起的朝阳歌唱,“嗖嗖嗖”几根飞针射来,将这些鸟儿吓得扑棱着翅膀就逃走了,林间草地上,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中年人正看着旁边的蒙眼少年,少年沉沉的叹了口气。
“师父,我怎么这么没用,我就是个瞎子,我要怎么命中那些树上的靶心!”少年自暴自弃的吼道。
中年人走到少年旁边,摸摸他的脑袋道:“少爷,不要灰心,你只是眼睛看不见,再试试。”说着又递到少年手里一把银针。
“是,师父,我要好好练习,总有一天,我要让那群人血债血偿!”少年狠狠的咬着牙说道,深吸了口气,再一次将手中银针夹在十指间,向周围的树木掷出。
林间的绿叶渐渐变成了黄叶,渐渐坠落在地,消失,继而又长出新的绿叶,绿叶变黄,坠落,消失,一颗颗树干上渐渐的留下了一圈圈密密麻麻的针孔,逐渐的消失,又逐渐的出现新的针孔,最后竟一直留在了树上。
有个蒙眼少年,每天在这片林中,指弹飞针。
还有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人每天负手立在远处的树顶,静静的注视着少年。
中年人逐渐带着少年深入林中,少年飞针的对象也从树木变成了林中的野兽,少年的手法愈发精湛,以至于经常有出来捕食的豺狼,远远瞥见少年便撒开四爪狂奔,却还是被少年的飞针追上,变成这一老一少的腹中餐。
这一天,中年人和少年来到一条淙淙作响的溪流旁,中年人捧起清澈的溪水喝了一口,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峦道:“少爷,我带你去个地方,那是穆某曾经的家,少爷,你知道唐门吗?”
“唐门?!师父,你原来是唐门的人。”蒙眼少年左丘青惊诧不已。
“都离开好多年了,也不知道唐家堡还是不是老样子,走吧,少爷,穆某对暗器也只是学了些皮毛而已,想要真的成为高手,就需要去唐门一趟。”中年人出神的望着天空说道,随即拉起左丘青的手向山峦走去。
3.唐门
“穆林,你还有脸回来,当年为何不辞而别?”唐家堡一座大厅中,一个面带伤疤的消瘦中年人背对着穆林和左丘青说道。
“温寺师兄,我当初是为了你呀,你资质比我好,师父却要选我继承衣钵,我有愧…”穆林低着头说道。
“哼,师父他老人家就是看中了你,你走后,师父就闭关去了,说一定要等你回来,去看看师父,他就在厅下的地窖中。”名叫温寺的中年人背对着他指了指大厅左边的一个暗门,便不再说话。
“多谢师兄,我这就去看看师父。”穆林对着温寺作了一揖,领着左丘青走了过去。
“好像这个目盲少年倒是蛮有天资的,应该比我俩更适合继承师父的衣钵吧,嗯,也好,也好,总算可以了了师父的心事。”温寺偷偷看了一眼左丘青,自言自语道。
两人走进门内,门内一条石阶蜿蜿蜒蜒通向地下,穆林定了定神,拉起左丘青的手向下走去,突然下面传来一声雄厚的话语:“林儿,是你吗?”
穆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泪水涌出眼眶,背起左丘青就飞奔了下去,他一边跑一边喊着:“师父,林儿回来了!”
地窖中央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双眼紧闭,席地坐着,听到穆林的喊声,他猛地睁开眼睛:“林儿,真的是你,我等了你二十年啊!
穆林扑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将左丘青放在身旁,含着泪水对他说:“少爷,这就是穆某的师父,二十年前的唐门暗器第一人,人称【白夜星】的唐志。”
左丘青听闻,忙磕头道:“晚生左丘青见过师祖。”
唐志微笑着看了看眼前的少年,说道:“嗯不错,林儿收了个好弟子,左丘家的孩子,来,你试试用暗器击中我丢出的酒杯。”说着,手一甩,将远处的一个酒杯抓到手中,随手丢出。
却见那酒杯绕着唐志飞了起来,酒杯旋转的飞快,在空中化作道道白色残影,左丘青抽出一根银针,略停顿了一下,随即指弹针飞。
间不容瞬,白色残影旁略过一条银线,随即消失,“铛”的一声紧紧贴在唐志身后的墙上。
唐志微笑点点头,一甩手将墙上的杯子收回,把银针递还给左丘青。
“不错,林儿,这个孩子我喜欢。”唐志微笑着对穆林说道。
“师父,这孩子已经远远超越了当年的我,所以他才是师父的最佳继承人,恳请师父指点他一二。”穆林拱手说道,唐志满意的又点点头。
4.复仇
“哎,你听说了吗,黑风帮最近在招募新人,要求是杀过人犯过事的,官府通缉在逃的,都可以加入哩。”绣城飞凤客栈中,一个麻子脸对着同桌的二人说道。
“啊,好事啊,咱哥几个去呀,我听说这黑风帮帮主裘冶厉害着那,道上称老大,官府不敢动他,之前有个大户人家和黑风帮对着干,放走了被黑风帮关押的良家少女,还砸了黑风帮的赌场,被那帮主带着人连夜杀了个干干净净!”另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搭话道。
“我知道,那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左丘家,敢跟裘帮主作对,急着投胎吧!”最后一个尖嘴猴腮的人说道,说完三个人竟哈哈大笑起来,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的人扶了扶斗笠,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哎,你是谁,想干嘛?”麻子脸看到斗笠人走到他们桌前一言不发,喝道。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也想和我们一起去黑风帮,哈哈,瞧你这瘦样,肯定是和这猴腮脸一样,偷东西了吧哈哈,我跟你说,胖哥我,杀过人,怕了吧哈哈。”胖子转头看向来者,随即笑道。
“哎,别乱说,这是个瞎子,哈哈,胖哥你真逗,瞎子怎么偷东西,哈哈哈。”猴腮脸看到斗笠下眼部的布条,指着那人哈哈大笑 。
“我确实是要去黑风帮,几位可以带路么?”斗笠人语气平静的说道。
“哈哈,那就走吧,我们先说好,等下帮主赶你走,我们可不管哈哈。”三个人说着站起身来拉着斗笠人走了,店小二在后面追喊道:“几位客官,还没给…”话没说完就被掌柜捂住脸拉了回去,小声训斥道:“这种人的钱你也敢要,我们惹不起!”。
不多时,几人行至黑风帮所在山下,两个精壮的看守厉声问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麻子脸刚要说话,斗笠人抢先开口道:“左丘青,叫你们帮主出来受死。”
“什么?”麻子脸等三人以及两个守卫同时惊讶的看向斗笠人,但随即三人便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斗笠人放下抬起的左手,右手拿出一个小黑盒对着三人的尸体一挥,几根银针瞬间回到盒子里,两个守卫看的目瞪口呆,武器也丢了,鬼叫着往山上跑去。
左丘青收起盒子,自言自语道:“反正都要死,你们也算是黑风帮的人了。”随即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黑风帮的喽啰冲上来持刀砍向左丘青,但他们都在十步之外就被银针射倒在地,左丘青一边走过那些尸体,一边拿黑盒吸回银针。
“喂,臭小子,你就是当年被救走的小瞎子吧,我万布倒要看看你有多少…”一个赤着上身黝黑肌肉的双锤大汉对着左丘青吼道,他站在五十步外将大锤丢向左丘青头部,以为肯定能让这小子脑袋开花。
结果他自己脑袋上先插满了银针,银针的排布犹如一朵银花,万布话都没说完就轰然倒地。
“三当家,三当家死了,快,快去叫二当家…”汉子身后的几个喽啰见状,吓得转身就飞奔上山,却被身后的银针瞬间击倒。
“二当家,就是那个伤了付炎叔叔的混蛋吧,必须死。”左丘青自言自语道,一边手中黑盒吸起尸体上的银针。
“嗖”一根冷箭猝不及防的射向左丘青,左丘青头向左一侧,冷箭略空而过,但随后第二根,第三根…数百根冷箭接连不断射向左丘青,之后竟没了声音。
“哼哼,这小子八成被射成刺猬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声传来,面目阴鸷的青年人带着一群持弓喽啰走了下来,看向那密密麻麻的箭尾,这一看不打紧,这些箭居然全射在了几个已经死去的喽啰身上。
青年人暗叫不好,准备后退,两根银针瞬间飞向他的一对瞳孔,然而他反应极为敏捷,头一仰躲了过去,随即又用刀挡下了紧随其后的几根银针,而他身后的喽啰就没那么幸运了,被银针射杀的一个不剩。
“嘿嘿,小子,暗器用的不错,可惜爷爷的轻功不是盖的。”青年人阴笑道,暗暗从袖里摸出一把飞刀。
“那你试试这个怎么样?”左丘青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盘状暗器丢了出去。
青年人看准那圆盘暗器的轨迹,将飞刀甩向那圆盘,“铛”飞刀准确的击中了圆盘。
“哈哈,跟我梅峰玩暗器,你还太嫩了点。”青年人正得意的自报家门,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那圆盘暗器被飞刀击中后并没有跟他想象的那样坠在地上,而是划了一条弧线切向梅峰的喉咙。
人头落地,血如泉涌。
左丘青收了圆盘继续向上走去,不断有喽啰被他的飞针射杀,左丘青拉过一个特意没有杀死的喽啰,说道:“带我去找裘冶,敢耍花样,就让你死的比他们还惨。”那人吓得连连答应,引着左丘青来到山顶的黑风堂。
一进堂内,便听得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小子本事不错,居然杀到我黑风堂来了,来人,砍他!”面目和声音一样粗糙的裘冶,一声令下,堂内数十名喽啰扑向左丘青。
左丘青不慌不忙的丢出圆盘,随即散出一圈银针,圆盘割喉,飞针钉首,一群喽啰来不及出声便死了个精光。
“小子,你是不是唐志派来的,你的飞针像极了唐门的手法。”裘冶突然问道,但是那圆盘,裘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唐志师祖的名字?”左丘青有些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我知道了,一定是那老小子让你来杀我拿回【暴雨梨花针】,算起来我还是你师叔呢,小子,你杀不了我。”裘冶冷笑道,一边默默摸出了一个数寸长的长桶状物。
“因为你马上就要死在这里!”裘冶猛地向左丘青举起那长筒,按动了机关。
数十根银针刺破空气,雨点般劈头盖脸砸向左丘青,避无可避。
与此同时,左丘青手中圆盘已飞转旋出,圆盘瞬间飞到裘冶面前,裘冶挥刀挡下。
左丘青和裘冶同时露出了笑容。
一声闷哼,一声惨叫。
左丘青惊诧的扶着替他挡下这致命针雨的穆林,穆林笑着看向被圆盘二次飞出的飞刃刺穿心脏的裘冶。
“没想到吧师弟,当初你背叛师门,偷了门内顶级暗器【暴雨梨花针】,自以为再无敌手,如今打败你的,是当时你没有放在眼里的【飞刃黑铁盘】!”穆林笑着说道,但说着说着嘴角便有血涌出。
“想不到我居然会死在这种暗器之下,还是败给一个瞎子。”裘冶捂着胸口愤愤道。
“你错了,师弟,暗器没有高下之分,而在于使用者.我徒儿虽然目盲,但他以耳观鼻,鼻观心,心观万物,虽不见万物,万物自在心中,故能百发百中.而你,虽目清眼明,心却被欲望蒙蔽了,所以,真正瞎了的人,是你。”穆林凛然道,呼吸声已越来越急促。
“哈哈哈哈,原来荒唐可笑之人是我…”裘冶听完猛然大笑,笑声未绝便已气绝。
“少爷,”穆林转过身,吃力的抬手去抚摸左丘青的脸颊,“对不起,穆某…穆某先走一步了…”说完穆林身子一软,倒在左丘青怀里不动了。
“师父,师父,师父!”左丘青慌张的晃着穆林的尸体,但不管他怎么用力晃,怎么大声哭喊,这个从不洗脸的邋遢中年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少年沉默半晌,抱起穆林的尸体,一步一顿,走下山去。
后记
自那之后,绣城最大的黑恶帮派销声匿迹,官府也一鼓作气,将剩下不成气候的一群只会趋炎附势的乱帮杂派来了个一锅端,绣城竟出现了数十年来未曾有的繁荣景象。
左丘青带着失而复得的【暴雨梨花针】回到了唐门,从此一心钻研暗器之道,并在推选新掌门之际,悄然离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他的生平事迹却被新掌门记录成册,留与唐门后生,这本册子名为【无目神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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