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院子有一棵白石榴树,是父亲从邻居家挪过来的。
邻居盖房,院子的白石榴树刚好在房基,要砍掉。父亲不忍心长了十几年的树就这样消失了,在院子的杏树一偏,挤出一块空地,栽上了这颗白石榴树。
石榴树有胳膊粗细,刚栽上第一年的夏天,就开了满树的白花,此起彼落,吐出的花瓣洁白如丝绢,像杂技演员。柔软的枝条因为有了花向下垂者,在风中摇摆。眉毛一样的细叶,更显花的繁盛。狂花开了几天就落了,而剩下的花则蔫了吐出的丝绢,慢慢鼓起了肚腹,丝绢一样的花瓣落了,陆陆续续从绿叶中露出酒葫芦一样的小小的石榴,肚腹越来越圆,到秋季的十月就有了圆球一样黄中夹杂绿色红色的成熟的石榴。
成熟以后的石榴有一斤多重,掰开里面全是白石榴籽,晶莹剔透,比珍珠光鲜亮丽、像水晶、像洁白的牙齿。抓几粒石榴籽放嘴里,甜中带点酸,滋润爽口。
每年开春,杏花、桃花、梨花、苹果花最先开放,占尽风头。而石榴树开花要到立夏以后,一直开到芒种,到秋季的十月就有了黄中透些绿色的成熟的石榴。
石榴是北方常见的果树,寓意多子。石榴开红花的多,开白花的石榴树少,结白石榴的树更少,像这种能结出这么大这么甜的白石榴的树很少见到。石榴树是吉祥的果树。
去年是个大年,秋季回家父亲总要在树上卸下几个石榴,分开来,让我们分享他的劳动成果,品尝中,父亲露出的是收获后的欣喜和满足。
父亲今年整八十五了,和母亲居住的家中小院,有两架葡萄,两棵杏树,两棵核桃树,靠墙的背阴处是一片竹子,空闲处栽上了黄瓜,西红柿,还种有一些绿菜,满院生机勃勃。院墙外则是一排柿子树,高过墙头,秋天在院子能看到墙外树枝上高挂的红红的柿子。从夏到秋,果实累累。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身体好。父亲身体好,得益于他长期的锻炼。父亲一直在学校教书,那时的学校每天早上出操,午间还有课间操,父亲从不缺席。现在每天下午还能到体育场慢跑,跑到微微出汗为止。
父亲从不吝惜力气,生产队的时候他从几十里地的学校走回家,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责任制后家里没地了,他还从别人家要了两亩地种,让我们体验农耕生活。退休后,他把别人不要的两亩苹果园自己作务,他从别人家的粪窖里用桶提大粪浇果园,尽管一分钱没卖过。
父亲爱孩子,村子大小孩子放学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他都会耐心辅导。
父亲会纺线织布,那是从小跟祖母学的。从小祖母就认为父亲是个踏实能吃苦的人,所以就想让父亲留在身边,好给自己养老。父亲十二岁看到有人给集体劳动时记账在门背后划记号,问为什么不写字,人家说不识字的人,是个睁眼瞎。父亲受到触动,自己跑到学校上学去了。从此在祖母土炕上,祖母纺线织布做针线活,父亲就在煤油灯下看书学习,十二岁上一年级,一年后直接上了四年级。父亲后来上了大学,成了我们村少有的几个大学生。
父亲很孝顺,我记得七六年大地震的时候,祖母已经瘫痪在床了,父亲抱起祖母就站到了院子。缺吃少穿的时候父亲用酒精灯给祖母熬过大米粥,每天早上都有给祖母蒸的鸡蛋,没有我们小孩子的。还是我去喂祖母吃。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父母都还不到40岁,承受着多大的生活压力呀!
父亲为人好,工作生活过的地方,都记父亲的好,现在父亲老了有了好多的改变。父亲那一代人有大男子主义,不会做饭,不懂得照顾别人。但现在,父亲对母亲照顾无微不至,每天吃药,晚上洗脚水,都是父亲操心。
父亲从不给人添麻烦,到现在从不让子女替他们做任何事情。冬天洗澡,因为家里暖气不好,我要接到我住的地方去洗,两人互相照顾搓澡,不让我管。偶有小病,住院,从不让在跟前陪他。
现在,院子的白石榴树和其它果树每年依旧是果实累累。每到节假日,当儿女,孙辈,重孙辈到家里来的时候,应该是父母最高兴的时候。这一大家人就是父母精心呵护的果实,我们姐妹四个,都生活的很幸福。只愿老人身体健康,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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