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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5月28日，星期二，多云/晴
五点钟不到，父亲母亲几乎同时醒来，只是各自装睡。于是，母亲只推了父亲一下，父亲就立刻翻身抱住母亲。接下来，男人的行为就像是在一遍遍反复朗读着“人口手，上中下”，女人则觉得，这家伙在小学一年级连续留级二十余年并不是坏事，反正自己有工资拿，管他呢。
同学们，汉字先朗读到这里，我们来复习一下拼音。老师，哪有同学们，就我一个。不是还有三个吗。哪有。哎，你怎么跟前几天退学的那个司马迁一样呀？报告老师，因为我注意力太集中。挺胸抬头，好，就这样，跟我读第一个韵母：啊。
“……大混蛋，冷落你这么久，你还能三战三胜。”
“准确地说是三次战役全胜，不是三战三胜。”
“哎呀，骄傲。”
“不可以吗？”
“可以。哎，你说小混蛋现在骄傲吗？”
“谁知道，反正维持不了很久。”
“……歧义。”
“……能维持很久的这种情况维持不了很久。”
“哈哈哈哈……”
“你很清醒嘛，看来我的任务还没结束。”
“晚上去小窝吧，我们打一场温泉关战役。”
“……为什么是温泉关战役？”
“笨蛋，自己想。哎，你猜这几个小丫头跟小混蛋都是第一次吗？”
“你不要这么跳跃好不好。”
“快说说想法。”
“苏绯不好说，琳琳和同桌应该是，林菀儿我觉得不是。”
“你是我亲老公吗？怎么跟我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呢？我觉得小绯和林菀儿是，另外两个不是。”
“说说理由。”
“你先说你的理由。”
“凭直觉。”
“你怎么跟女人似的，我也是凭直觉。”
“林菀儿的身子看起来很媚，这算是直觉吧。”
“我觉得因为我的出现她才有那样的媚态，是女人之间的比拼。我这也是直觉。”
“你要是这么说，我认输。”
“认输也没酒喝。其实是我输了，不考虑年龄，林菀儿比我美好。”
“小混蛋应该是很喜欢她，你看她走路的姿态，我觉得她不穿衣服的体型应该也很好，和你一样是小丰满。”
“哎，快让我摸一下……不许有反应，大色狼。”
“早就幻想过了，现在只是用没有色彩的文字进行枯燥无味的沟通而已。”
“和我聊天枯燥无味吗？”
“刚有过那个，一切都是枯燥无味的。”
“讨厌。你幻想的时候有反应没有？”
“你还要不要展开讨论？”
“要要要，给你豁免权。”
“小混蛋喜欢看村上的小电影，说明林菀儿符合他的审美。”
“是小电影给的还是我给的？”
“你给的呗，你是他的审美下限。”
“你要是这么说，李琳琳和张雅萱算怎么回事？”
“她们两个还可以，年轻嘛，总归够得着高度。瘦有瘦的好，苏绯也算瘦的，不过她那个小脸儿长得可真好，形体也好，小混蛋只为她一个人发疯。”
“小绯要是各处多点儿小肉肉，不知道会怎样。”
“她纯属瘦肉型，从走路能看得出来。想要胖，等生完孩子再看。”
“哎，给你讲个冷笑话。”
“说吧。”
“话说高老庄猪八戒大战孙悟空，眼看胜败已定，突然从猪八戒身上冒出万道白烟，白烟聚在一起化成一个女妖精，帮助猪八戒打跑孙悟空。事后猪八戒才知道，感情她就是传说中的瘦肉精。”
“事后。嘿嘿，猴子走了之后，八戒做了什么？”
“猪妖，你想要就过来，别总说没用的。”
“可惜你不是瘦肉精。”
“俺是高小姐。”
“村姑不要。”
“村姑怎么不好了？”
“缺少诗情画意。”
“鸡犬相闻，风吹炊烟，不是诗情画意吗？”
“缺少矫情。”
“……”
“没词儿了吧。”
“因为你这些年不给我写诗，所以我觉得，中国没有诗人。”
“中国人写了好几千年的诗，所以我觉得，中文没有语法。”
“哎……有什么联系吗？”
“语法没有意义，诗人也没有意义，所以没有语法，也没有诗人。”
“我喜欢你的诗，想要你继续给我写。”
“我不能承受同质化，小混蛋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写不出真正的新作品。捡到小丫头那天忙乱之间忘了写，我就顺势给我的诗歌生涯画上个句号。”
“你也可以试试自己为难自己的写法嘛，你看武樱儿。”
“你给我这样的工作主题，我哪里来的诗歌主题。”
“你看你，又说没用的。”
“这四个女生要是没感觉，小混蛋就得变成疯子。”
“……这句有用。”
“你要是没感觉，我们也没现在的一切。”
“我不是说你安排好就可以走嘛。”
“我要发泄一下。”
“好吧好吧，你发泄。”
“发泄结束。”
“讨厌。”
“中国几千年积累的东西，现在怎么都淘汰不完。白话文新诗很新很自由，然而为了写出高度，还得大量使用旧词汇，我就是个典型例子，陷在里面出不来。诗的可怕之处在于，最好最经典的诗只有三首，一首简朴的，一首居中的，一首华丽的。后来人无论写什么题材，都写不出本质区别。就像光谱，红外也不可见，紫外也不可见，中间的五光十色看腻了没意思。去年我差点儿扔掉一套《清名家词》，想想又舍不得。”
“……你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目前还没有。”
“那你继续写呗，不要理会我的想法，色情题材随你写。”
“你这叫饥不择食。”
“当年你写的那些像点阵画的诗，我想翻出来看看。”
“陈粮酿造。”
“那个年代写诗的人很多，像你一样一如既往满载真情实感的似乎没有，都是为了写诗而写诗。”
“我是为了写你而写诗，你值得用各种文学艺术题材来记述与表现。”
“很可惜，海子没有美女可以写，顾城也是。”
“也许国家愿意看到诗歌能够繁盛起来，只是诗人都想去死。”
“海子自杀，阿橹杀人，顾城杀人之后自杀，好像是个诗人都该走在去死的路上。”
“阿橹写的是什么破东西，海子死了就着急捧下一个。”
“至少他自认是个诗人，走的死路也是同一条。当年有个叫宁铂的神童，他的诗还热过一阵呢，大概是真没人可捧了。”
“嗯。”
“想想你弹吉他的那些年，你说你可以为了观众的欢呼声、掌声甚至喝倒彩、扔臭鸡蛋而感动，但是不会为了欢呼声、掌声而装作被自己的音乐感动，这话我一直记着。那天看见小丫头的牙膏画，我突然觉得给你太多限制，然而现在你心里的色魔看起来人畜无害，早就不是当年瞒着我跟学姐做爱那种状态。你放弃弹吉他，我不该只想着‘你一定是真心悔过’之类，让人有一丝快感的东西，要是鼓励你继续该多好啊。后来你又放弃写诗，我有些发慌，还好我不觉得缺少来自于你的幸福感。”
“……你说完了？”
“说累了。”
“我扔臭鸡蛋你会感动吗？”
“啊？不要！我又不是你。”
“宁铂这个人现在当和尚去了，他的基础能力可以秒杀绝大部分和尚，大概是受李叔同启发，觉得是条出路。”
“……”
“钱学森搞少年班我觉得没错。如果要从一亿个孩子里选一千个出来做推进早教的榜样，少年班是个好方法，早教普及之后学校就能自然升级。”
“……”
“我就如同少年班的幸存者，侥幸得到了真正的关怀。要不是你管着我，要不是你打着我，要不是你帮着我，也许今天我们就像很多夫妻一样，没有感情存在。并不是你有病了我背你去医院就是感情，普通朋友也能做到。即使有人拿枪指着我，你丢下我就跑，我们的感情都不会变坏。”
“有人拿枪指着我的时候，你不许丢下我就跑。”
“我会权衡的。”
“不许权衡，直接判断。”
“行，要死一起死。”
“算了，你跑吧。”
“那我跑了。”
“跑哪里去？”
“卫生间。一会儿我们讲钱学森、郭沫若和狄仁杰的是非，再把姜昆的《三战校园》翻出来点评点评。”
“祝你尿分叉。”
“要分也得分三股，跟你的车标一致。”
“去你妹儿的。”
回来之后，父亲并没讲谁的是非，而是从手机里找出一首诗给母亲看。
《悼恩来》
移山禅岭X X 蛟，
泣邀鲈酒慰伍豪。
收绩蔚映溘断信，
仁载韶灯祭会啕！
“这谁的的诗？”
“反正不是我的，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虽然我不喜欢格律诗，但这一首主题蛮好，遣词也好。”
“然而这是一首自己为难自己的作品。”
“没看出来。”
“提示你一句……就第三句吧，打我手机我不接可以发短信。”
“啊……手机未应可短信……好吧，我看懂了，只有最后一个字和惊叹号是给周总理的。”
“人民能干嘛，哭呗。”
“周总理喜欢鲈鱼，也好喝酒。”
“是啊。”
“哎呀，这一早上，五点钟上早自习，我都困了。”
“别去上班了。”
“不上班谁养你。”
“我养你。”
“算了吧，你养我没问题，还能捎带养七八个女朋友。”
“一两个有可能。”
“哎，我刚说过放松限制，看来我还不太习惯。”
“那我可不客气了。”
“要漂亮。”
“那当然。”
“要单纯善良。”
“不太容易。”
“不许和小混蛋抢。”
“去你妹儿的。”
“把我那第二道彩虹，带到你的心中。”——陈秀玫
儿子女儿合作早饭，睡得早就有精神。睡得早吗？
“哥，琳琳姐来大姨妈了？”
“小萱也来了。”
“另外两个呢？”
“讨厌。”
“四个一起来，你就完蛋喽。”
“我可以休息，苟延残喘。”
“嘻嘻。”
“苏绩的剧本怎么样了？”
“有希望，不过现在还是很乱套。”
“听说你演电视剧去了？”
“是啊，广播剧已经不算什么了。紧张，紧张得不行，还不能大叫，也不能哭。等事情过去，我可能会变成妈那样的人。”
“那你就别学美术，回到正常的文理科，你又没什么障碍。”
“看你上高中我就莫名替自己悲哀，实在没意思，上课睡觉算了。”
“我上课很少睡觉。”
“是啊，你精力那么充沛，上课睡觉就说明被哪个姐姐给累着了。”
“……你现在真是什么都敢说呀，偷看我电脑也就罢了，还敢说名字，万一爸看过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跟妈当笑话讲呗。”
“就怕妈知道。”
“算了吧，你连找四个女朋友，也没见妈真生气。”
“就是怕她，没办法。”
“哎，你珍藏的十部片子，有两部是村上拍的，你喜欢她吗？”
“这可不是喜欢，研究而已，前一阵全删掉了。村上体型蛮好的，不瘦也看不出胖。脸呢，不好看又不难看，有几个角度很像黛安克鲁格。”
“什么和什么呀，请直说。”
“嗯，就是类似菀儿那样的身子，脸就不能比了，菀儿比村上漂亮很多。”
“肉肉的身子，妈也是肉肉的。哎，姐姐们不穿衣服都是哪种身材呀？”
“你看不出吗？”
“穿着衣服看，瘦且有料的苏绯姐，肉且很有料的菀儿姐姐，少肉且少料的小萱姐姐，瘦且很有料还加赠料包的琳琳姐。跟脱了衣服看一致吗？”
“加赠料包是什么意思？”
“小肚子。”
“哈哈哈哈……”
“我也有多一个料包，都没心情追美少年了。”
“让你锻炼你不听劝。”
“已经在做拉伸了，今早五点到五点半，前天早上第一次，昨天没起来那么早。”
“起那么早，上午会犯困。”
“是啊，够早的，顺带偷听爸妈恩爱。”
“你能不能放过他们。”
“我就是习惯性附耳于门嘛，今早刚一贴门，妈就叫了一声，于是又听了十秒钟。”
“唉，你真是的，长不大。”
“美少年到手就长大喽。”
“把美少年硬塞进你被窝里，你还是长不大。”
“给我一个汉子我用一个晚上。”
“去你妹儿的。”
“相声说什么都可乐，同样的内容写成网络段子就没意思。”
“你找个没那么有型的男生谈个恋爱试试。”
“你找个不如琳琳姐的女生试试，爸妈争着打你。”
“……”
“你没词儿喽。”
“哪天我们去KTV吧。”
“好。”
“你教我唱歌。”
“好。”
“可惜我不能教你追男生。”
“你也不能教我那个事。”
“……你真的变坏了，小妹。”
“没人教也无妨，你电脑里的那个《素女经》，我可以借鉴一二。”
“哎呀，看完一二你就停，三四就算了，这本书理解不到位会出事。”
“哈哈，我那个剧本三人组，另一个人叫韩三四。”
“这破名字。”
“《素女经》我都看完了，觉得是骗人的成分比较多，怎么可能按那个做就百病不生。”
“这一点恐怕是半真半假。”
“你试过吗？”
“一直在改进。”
“你一直都没什么病。”
“我觉得，这是那个时代让人全面活动脊椎的办法之一。问题是书里没有图片，没几个人能揣摩出正确的姿势和动作。”
“哦。”
“脊椎好的人不多，你看爸那个曲线，妈也不错。”
“哦。”
“肌肉用得不对也不行。”
“哦。”
“你早该运动了。”
“前天早上，爸教我简单的运动和拉伸，明天早上要教我站姿走姿。”
“他教你做那个事的基础呢。”
“去你妹儿的。”
“你去吧，开饭。”
“有一个东方古老故事让我来告诉你。”——张国庆
吃饭吃饭。
大早上四口人都聊得天崩地裂，此时装作吃饭寡语真君子。早餐有一大盘蘑菇开会，一大盘海产开会，一大碗茎菜开会，还有一组酱料开会，除去天天见的水果开会，和吃火锅的食材搭配很像。四个人平时把早餐时间用来开会，今天食材开会，他们却只顾着吃吃吃。都在想什么呢？
母亲在回顾女儿最近的变化，想来儿子的胡作非为是个触动，说教太过猛烈集中又进一步影响，迷迷糊糊喜欢上苏绩又引出自卑心作怪，接下来她似乎能适应一切，可眼下和父亲出去疯几个小时又变作胡说八道的小妖怪。
青春就是这样吹动长发的吗？女儿的垂柳被吹得露出小耳朵，想听清楚什么呢？儿子那边风太大，衣服被吹得一件不剩，风声也太大，什么都听不见。
思想左冲右突地寻求发展；观察敏锐却表达不清，不被理解却尝试理解他人，羡慕嫉妒恨中端正品德，不知所云的爱情出现意义，透彻的男女关系逐渐混沌，毫无道理的孤独感……还是毫无道理。
少年班里，宁铂想学天文，学校却强迫他学物理。自家这个青春期少年班里，儿子女儿学习过数年现代夫妻恩爱，结果一个选择封建一夫多妻，一个必定高不成低不就。榜样就在眼前，居然熟视无睹，让榜样情何以堪？
放任儿子与女孩子们愉快地游戏而不是痛苦地纠缠，推着女儿迷迷糊糊地追求美少年而不是自得于无人能入法眼。这些现在看来都没错，然而发展亦不可避免。
看新闻说阿曼达诺克斯的案子发回重审，儿子会不会痴迷于多人性游戏呢？女孩子们会满足他吗？那两个关系似乎很好的姑娘，万一在感情的漩涡里抱团取暖，那可麻烦喽。
如果儿子脚踩四只船的事情传扬出去，他会为喝倒彩的同学而感动吗？他还没有这样的经历呀。
要不然……看看他放学之后如何活动？哎，自己还没玩儿过这种游戏呢，工作中需要跟踪也用不着亲自出马。嘿嘿，说干就干。
母亲生出邪恶念头的时候，儿子想着早上的小组活动，女儿想着中午应该可以定下几宗意向成交，父亲想着下班去戴维营进行温泉关战役。于是三个快一个慢，几分钟之后就剩下母亲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委屈地和心中的小魔鬼讨论着跟踪计划。
“长大以后，为了理想而努力。”——郑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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