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亨利。”店老板热情的打着招呼,“还是老样子?”
“那就拜托了。”一如既往的对话,然后挑个位置坐下。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习惯从这开始一天的生活。原因很单,这里能吃到正宗、最接地气的东方料理。老板来自东方的赤夏王朝,哦不,现在应该说是赤夏共和国,曾经的东方王朝已经确确实实成为了过去。小店没有宽敞的大厅,座位全都是露天的,老板是又当厨师又当伙计,年复一年的孤身一人,也许我们这些座位上的人也是如此。来往的食客大部分都是黑色头发黑色眼睛异国人,像我这样的本地人来到这,反而好像来到了异国他乡,这不得不说也是圣贝尔早晨一道特有的风景线,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看点,不管是对于这些位子上的黑头发还是那些路过不时回望的黄头发,对此不以为然的只有老板和对面座位曾经的“主人”。
※※※
锋利的北风无情的切削着脸庞,雪花跌跌撞撞义无反顾的地在挡风镜上碰个粉碎,冰冷的手套如同钢铁般坚硬,厚重的雪泥侵蚀着黑色的皮鞋,那震耳欲聋的,是谁的咆哮?那白色的山丘为何吐着火舌?那皑皑的大地为何升起黑烟?
“嘿,还愣住干什么,快上啊,害怕啦?”
“呵呵……”
“笑什么?”
“在我自己的梦里为何不能笑?”
“你疯了?你是在找死!”
“我不会死的,死的是你,哦,我还记得你死的时候的场景呢,八十毫米的火炮,瞬间,没有痛苦,甚至没有全尸。”
“你……快,快卧倒!”
砰!你看,我没有死,我只是醒了而已。一切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一次是被榴弹击中,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又会是什么让我苏醒,我又会在哪里“牺牲”呢?本以为舟车劳顿后,我会好好的睡一觉,起码也得十个小时吧,最好能睡他个几天几夜,结果呢,凌晨四点,五个小时。打开灯,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药瓶空空如也,没有助眠药,看来今天又是个夜游的好日子。喝口水,上个厕所,洗刷好像还不是时候,拿出书桌下的九毫米92型,检查一下永远满载的弹夹,披上刚从行李箱拿出来的大衣,然后关门。
天气不错,星空、月亮清晰可见,太白、太凉也太深邃。我打量着这个还在熟睡的城市,就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
圣贝尔,整个大陆上屈指可数的理想乡,没有烟囱顶天的制造业,没有尘土飞扬矿业,几乎没有任何耕地的城市化水平,全国最大的高校集中地区,拥有最华丽的教堂和最权威的牧师,当然还有那地标——命运三女神雕像。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圣贝尔算是整个国家的缩影,一个在科技和文化方面颇有造诣的国家——古罗力亚斯王国,然而狭小的国土面积、稀少的人口、薄弱的重工业,却使它在炮火面前是那么的无力,于是面对诺森帝国的铁骑和火炮,我们不得不全民皆兵。我们的手上有整个大陆最先进的枪械,我们的坦克和飞艇也配有最高速的心脏,然而这一切在敌人厚重的装甲面前不堪一击,就连王国最引以为傲的海皇号战列巡洋舰也在敌人密集的大口径火力下永远的沉睡海底。直到最后我们也不知道战争是如何结束的,有人说是内部的动乱迫使帝国罢兵,但无论如何,那时我们都太累了。
战争结束了,幸存者无一不作为英雄而加官进爵,然而一个上尉的头衔并不能改变我对这身军装的厌恶,于是我回到了圣贝尔,而那些噩梦也随之开始在夜晚出现,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战争后遗症,我曾经想要接受治疗,直到我看见那些像牛皮癣一样布满红墙的寻人启示,那些教堂里日复一日的苍白的面孔和后院新增的无名的墓碑,还有那些在女神像前陪我坐到天明的老人和妇女,于是我想若是要睡觉,最有效的还是安眠药。
不知不觉中,已走到女神像跟前,但我没有选择留下,毕竟我已足够幸运。告别女神像,走出中央公园,马路上依然不时有车辆经过,偶尔能感到一些司机投来的眼神,这使我很不自在,于是我未做停留,寻求地道的庇护。有我这样想法的人显然不少,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是不少人夜晚的归宿,有衣衫褴褛的,也有时髦前卫的,有胡须拉碴的,也有浓妆艳抹的,有趴着的,有坐着的,有不省人事的,有似睡似醒的,每次都有些新面孔,也不妨老住户,唯独没有能让我眼前一亮的,除了今天——那一头鹤立鸡群的黑发如何不让人驻足,她就睡在这?其实这也不奇怪,一个语言不通的异国人又如何能有安身之地呢,只是前一刻她是整辆列车的英雄,此刻却她蜷缩着躺在几张报纸上入睡。我脱下身上的大衣,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也许……,不,就这样吧。为了驱寒,我不得不跑着离开了。
早上八点,我走进医院成了今天门诊的第一个病人,伊辛医生如往常一样给我开了方子,其实这只是为了能买到安眠药,离开时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提醒我不要依赖药品,不过暂时我只能心领他的好意了。
出了医院,在一家路边早餐铺草草吃了一些后,我便径直往公寓走去,值得一提的是那个早餐铺还颇有东方风味,也算是今天的一个惊喜,不过“惊喜”还远不止这些,害得我不得不放弃睡回笼觉的打算。
再次进入地道,此时这里只有来往的人流和几个乞丐。穿过中央公园,便能看到公寓所在,经典红墙建筑,在高低不一的老城区也算是极为低调,住户年龄跨度极大,有在读的大学生,也有快到耄耋之年的老人,有为了不被遗忘而奋斗的人,也有即将彻底被遗忘的人,那我呢,也许是希望遗忘什么或是被遗忘吧。不过现实总是事与愿违,显然还有人记得我,而我其实一直也没有遗忘,如今那身影竟独自坐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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