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所见的天空颜色依然是湛蓝色的,他们在那一年吹过的风也是叛逆的。
那比男孩低半度的体温夏荫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她用自己柔弱无骨的手互相紧紧包裹,感受不到一点点温度,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她甚至没有牵过男孩的手。
她俯瞰流云下的风景,天地为衾,山河作枕,那里有他们的红尘,也应该有她的红尘吧。
一想到少年,他呀有一个好听的名儿叫做逐水,她喜欢他的名就像能够抱着他取暖一样,甜甜的,暖暖的。
逐水十岁时家中经历了巨变,父母离世,村中受灾,他离家来到海边拜师学艺,实则是他想寻一颗传说中的珠子落海,它可以定海,自然也可以定水,还有一些特殊的用处。从前听他的娘亲说唯有找到落海,在危难时才能挽救村人的性命,这是他们村子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而落海就是千年前他们村子里丢失的神物。
夏荫第一次用水晶球的时候就看到了在海边的少年,那时海风微咸,少年坐在乱石上微眯眼睛。
夏荫来到了人间。
风慢,云轻。
“逐水,逐水,我呀是云中仙,喜欢追星也喜欢逐月,不过呀,我最喜欢逐水呢。”
“嗯,我知道。”
“逐水,逐水,我们一起种西瓜吧。”
“好。”
“逐水,逐水,我帮你找落海吧。”
“好。”
“逐水,逐水,我们去赶海吧,比比谁的收获多。”
“好。”
“逐水,逐水,我想要你亲手雕刻的小鲸鱼,作为报酬我带你去看近距离的太阳爷爷好不好?”
“好。”
“逐水,逐水,你看,那么多的山川草木,他们会不会老呢?老了是不是就消失了呢?你会不会也这样呢?”曾经她不喜青山,更没有见过青山老,她只知道流云之下有一个叫人间的地方,因为逐水,她也想看看这生他养他葬他的人间。
后来呀,把小鲸鱼挂坠拿在手中把玩的夏荫,对寡言的少年说:“逐水,逐水,如果我有魔法的话我想自己变成一尾小鲸鱼,那我就把你变成大海吧。”
清冷但好听的少年音“好”从少年口中传来,少年少女在风中站着不说话,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吹它的种子,他们都微微一笑。
她陪他学艺,他带她一起玩,他似乎永远都不会不耐烦。
再后来他们找到了落海。
过往,皆为序章。
夏荫不懂为什么他们在行将就木时会喜欢回忆,在死后会埋入土中,她就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经常胡思乱想,“他们毕生所有的情感在死后会不会回归尘土,化为腐草,流萤扑朔,像书中所说的那样‘季夏三月,腐草为萤’呢。”
这时她觉得那埋藏的可能不是土壤,而是一颗尚未枯烂的心,随来年的春风将这温暖送予他,我的全部。
那纤弱的,摇曳的是她一颗凋零的心,迢迢河汉间,每个人大概都是一颗孤独而独立的星星吧,而女孩和少年就像是参星和商星,可望而不可即,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飞鸟和鱼的距离,而是我们之间被吞噬的光年。
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聚散,都抵不过佛的拈花一笑。他在笑什么呢,没有人知道。
“逐水在哪里呢,我能找到吗?”夏荫走在云端之上,紧攥小吊坠一直想一直想,妄想在这片蓝天寻到他的踪迹,可是这世间那么大,是什么主宰他们之间的距离呢。
多少人相思成疾,却无药可医,生于寂静,妄度河流,竟安伤痛彷徨。无力看清这世间的丑态,此生此世,不可交汇。
他瞒着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孑然一身呢,有人代替他活着吗?或者简单一点有人为他哭吗?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清风将种子带往人间时,有清甜的味道,她好像麻木了。
流云肆意触碰她的脚,不耐烦地问她想了那么久还没有找到吗,它实在厌烦这个女孩了。
当她反应过来已经过了千年。
逐水已经消失了千年了。
在找到落海后,夏荫听了逐水的话乖乖回去,过一段时间再来找他,到时候他解决完所有问题就带她回村子看看,但是关于那颗珠子,少年什么也没说。
肯定是逐水不想让她担心吧,他真的很好。
只是回到流云上,夏荫在水晶球上却再也找不到逐水了。她赶往人间,想打听逐水的下落,可是除了他拜师的白胡老爷爷,还有谁可问呢。
白胡老爷爷告诉她逐水消失了,连同落海一起,语罢继续拿起手中的刻刀。
她追问了很多问题,无一回答。
夏荫一个人在流云之上看遍了世间的沧海桑田,期间水晶球中这个星球大大小小的角落她都仔仔细细看过,没有。她也乘风飞行了许许多多遍,还是没有。
岁月忽已晚。
恰恰相反,她没有和童话故事里说的那样与少年一起共度凡人短暂的一生。她哈了一口气,用手心不断互相揉搓,渴望能寻到一丝温度,终究是有点冷了,过了太久太久。
“我虽是仙,可是却没有能力找到我的少年。多想再见你,哪怕匆匆就别离。”
如果有来生,我愿化为一尾鲸,生于海,归于海,长于海,隐于海。到我死时,给大海最后一个拥抱。
“鲸落,这是我初来人间时听你说的除你的名字之外第一个好听的词。”
云中仙,一千岁,随鲸落,化孤岛。
流云之下 流云之下 流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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