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情愫
十一. 情书
十三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恋爱的种子正在整个初一年级悄然滋长着。自从上次红歌比赛结束后，我们班的三个人出了名，杨澄树、韩雨苏还有一鸣惊人的印松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逢下课，我们班的门口或者窗口前就会堵上其他班的人，有男有女，他们用一种叫小纸条的东西互相传递着对心中人的那份崇拜与爱慕。有时候还会带来最新流行的零食以及一些精美的小礼物。
小樱今天收到了两个棒棒糖，我倍感惊奇地望着她，想从她嘴里听到些什么。
“干嘛这样看着我？”小樱注意到了我八卦的心思。
我推了推眼镜，腼腆地笑了笑，仍然一言不发。
“给你一个。”小樱顺手递给我一个荔枝味的棒棒糖。
我接过去，拿在手心里把玩。
“惜草，你不要误会。”小樱凑近我，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没有人追我。”
“嗯？”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不要嗯嘛。”小樱有些沮丧，突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信封是粉红色的，上面画着两只肉嘟嘟的小猪，还有一颗大大的心。我注意到小樱此刻的表情是相当丰富的，她似乎要告诉我很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你看上面写的什么？”小樱神秘兮兮地看着我。
我凑近一看，吃了一惊。信封上用很秀气的字迹写着:To 印松寒
不会吧？我大吃一惊。
“有没有很惊讶？”
“嗯嗯。”
“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像印松寒这样一点也不会拈花惹草的男生，还能收到女生的情书，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小樱一连用了两个不可思议，足以看出她对这件事的吃惊程度。
“拈花惹草？”总觉得小樱用这个成语有点严重。
“对呀，像杨澄树那种人就喜欢拈花惹草。”一边说着，一边向杨澄树的位子吐了吐舌头。杨澄树平时下课根本就不在教室里呆着，所以小樱的表情有点多余。
我对杨澄树的事不怎么关心，我希望她把话题转到印松寒身上来，毕竟我们相对还比较熟悉。
“我们要不要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小樱的视线一直在信封左右徘徊，她把手放在信封粘口处，想要撕开一探究竟。
“小樱，还是不要了吧！”我赶忙制止她，这是人家的隐私。
“我当然不会偷看了，不过，我也好想有人给我写情书啊！”
“这可是早恋，还是不要的好。”我一本正经地说着。
“拜托，惜草，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咱们班都有好几对地下情呢，你不会一问三不知吧？！”
我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
“算了，不和你说了。”小樱无奈地摇摇头，突然笑道，“像你这种单纯无害的姑娘还是不要懂这些好。”
我嘿嘿笑了两声。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信使才得到这么点犒劳，还真是不合算的买卖！”小樱一边用牙撕开棒棒糖的糖纸一边抱怨道，“下次说什么也不干了。”
正说着，印松寒突然从我们面前出现，手里拿着一沓试卷。我和小樱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后，就各自做各自的事了。
“那个，三班的伊依给你的。”等印松寒坐定后，小樱有些不自然地把信封推到印松寒面前。
印松寒缓缓抬起头，用余光淡淡瞥了一眼，冷冷地说了句，“丢了吧。”
小樱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禁说道，“丢了？就这么丢了？你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印松寒头也不抬，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小樱有些不解，同时一丝怒气在心里盘结，她终于说出了声，“印松寒，你太冷漠了！”
小樱是直脾气，她从来都不会对别人委曲求全，看来这一次，她真的对印松寒生气了。坐在前排的我始终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真为小樱捏一把汗。说实话，平日里，和印松寒探讨数学问题，他十分乐意解答，虽然也是板着一张冰块脸，却也不是冷漠的。可若是和他谈些学习之外的话题，他要么不理你，要么就是你被他的冷漠击倒，知趣地该干嘛干嘛去。有时候想想叶笑笑的玩笑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地狱里生活的印松寒，何时能露出灿烂的笑容温暖我们一下呢？
小樱因为好奇，三番五次想拆开信封，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然而她一个人还不好意思看，总觉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总想拉着我一起看，我却不知趣地回绝了。
“惜草，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嘛！”小樱反反复复用撒娇的语气恳求我的同意。说到底，她也是善良，不然早就一个人偷偷看了。
“可是我们看了就等于窥探别人的隐私了。”这样做会让我心里不舒服。
“隐私？”小樱提高了语调，“印松寒让我丢掉，我本来应该丢到垃圾桶里的！在丢掉之前，不看一眼实在是太可惜了，它的价值发挥不了，主人的心血也白费了。”
“你可以把它还回去啊！”我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你也傻的太天真了吧！那可是伊依，三班班花呢！我这样给回去，我没面子，她更没面子。所以，在处理掉之前，必须看看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小樱已经下定决心了。听她这样一讲，我觉得也有道理。不过，我继续辩解道，“你可以再给印松寒一次的。”
“给他？切！”小樱有丝不屑，突然又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他那么冷漠，我不敢跟他说话。我们同桌快一个月了，除了学习上的问题，其他的什么都没谈过。有时候，真的感觉很压抑。”
我能理解小樱的心情。她总是真诚地对待别人，却得不到别人同样善解人意的回报，想想也真够辛苦的。印松寒和叶笑笑是两个极为鲜明的对比，一个寡言少语，冷漠清高；一个多言多语，狂妄又自大。一个闷得让人窒息，一个闹得让人心烦意乱。哎，看来，真的没有十全十美的同桌。
“惜草，要不你给他吧？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小樱有些惆怅地说道。
“我？”我有些好笑地指指自己，我也不敢和印松寒说话。
“拜托啦！”小樱向我投来恳求的目光。
“你可以放到他的书桌里，让他自己看嘛！”我为自己寻着退路。
“我试过了，没用的！我觉得这几天他开始讨厌我了。所以，拜托你……”
“这种事，我不好意思说。”我依然执拗。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你写的！”小樱看着我偷笑，“再说了，他以前可是帮你说过话的，你有什么不敢和他交流的，是不是？”
我突然想起那次印松寒公然在全班面前为我辩护的情景，脸立刻红了起来。
“又脸红了？”小樱盯着我直笑。
我受不了小樱的循循善诱了，被迫接受了这个难堪的任务，嘴里嘟囔着，“就这一次啊！”
“也是最后一次，哈哈。”小樱看着我乐开了怀。
大课间有20分钟，我的心一直忐忑不安着，想着印松寒回来的时候怎么把信封稳稳妥妥地交到他手里。心里紧锣密鼓地敲着鼓点，咚咚锵锵，一片杂乱，真搞不懂，明明不是我写的情书，怎么会比写的人还紧张呢？
只是因为我不敢和印松寒说话，又碰上这种事情，总觉得自己在帮着小樱助纣为虐。
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我都没有把这封情书送出去。印松寒最近因为参加奥数赛的缘故，一下课就被老师叫出去做课外辅导，所以我根本没什么机会。小樱今天又催我了，“惜草，我今天碰见伊依了，她说让我一定要亲手送到印松寒的手里。我真是盛情难却啊！所以，惜草，就拜托你了。”
我想说，我也是因为你，才盛情难却啊！
终于，在下午大课间的时候，我找到了机会。当时，刚做完眼保健操，班上像一锅煮沸的开水，乱得空前绝伦。印松寒却出淤泥而不染，埋头在自己的座位上做着永远也做不完的数学题。我和小樱去了趟卫生间，之后，开始实施我们的计划。
“你就趁乱给他。加油哦！”
“那你呢？”
“我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只要你交到他手里了，我就去告诉伊依。”
“你也进班吧，给我壮壮胆！”
“惜草，”小樱突然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相信你可以的，你就当是递给他一张试卷。你做完之后，就会发现原来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可他要是拒绝呢？”我有些犹疑。
“不会的，他不会拒绝你的。”
“为什么？”
“你就别问为什么了，快去吧，不然伊依又要催我了，我都快成倒霉催了！”小樱向我做出了一个加油的动作，我抻抻嘴角，勉强笑着，但愿这件事情像你说的那样简单。
教室里依然乱糟糟的。这是初一年级的常态。整座楼层，越往上纪律越好。初二的学生已经懂事了，初三的正在全面备战中考，只有初一的孩子整天无忧无虑的，似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中考那么一天。
我硬着头皮走进教室，我们那两排只有印松寒一个人。叶笑笑正在和杨澄树打闹着。我暗自窃喜，幸好这家伙不在，不然他肯定会小题大做。
可能是出于紧张，我坐下来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我回过头去看了印松寒一眼，他的眉头紧皱，不知是刚才的动静惊扰了他，还是他在深思熟虑着什么。
面对这种严肃认真的人，还真是无能为力。
我抱着豁出去的心态，紧紧攥着那个信封，把手伸了过去，嘴里嘟囔着“那个，印松寒，这是三班伊……”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东西却不知被谁抢了过去。我惊恐地张开双眸，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只见叶笑笑像缴获了什么战利品一样，兴奋地站在我面前，身边是杨澄树，和他一样的表情。
天啊，我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陷了。
“嗬！林惜草，不学好哇！竟然写情书！哈哈哈哈！”叶笑笑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他幸灾乐祸的时候最像猴子了。
“我没有！”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站起来像他扑过去，企图把那个信封抢过来。结果，扑了一个空，险些摔倒在地。叶笑笑已经把信封顺利地传到了杨澄树手里，我急切地看着那个即将被他撕开的信封，咬了咬牙，大声说道，“别拆！”
“树哥，快拆！”叶笑笑一边冲我吐着长舌头，一边催促着杨澄树。
这时班上的右半球已经狂乱不堪了。大家都兴奋地望着我们这出闹剧，没有人过来拉我一把。天啊，小樱，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过来？
眼见杨澄树快把信封撕开了，我憋着通红的脸用乞求的语气说道，“不要拆！这不是我的！”
可我的话根本就没人放在心上，一群男生簇拥着杨澄树，他们兴奋地手舞足蹈，好像生活在原始部落里的野人，因为捕到了猎物而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样。
“亲爱的印松寒同学，”杨澄树清清喉咙，声情并茂地朗诵着。
“林惜草，没想到你暗恋印松寒啊！作为你的同桌，我怎么一直没看出来啊！不对，印松寒以前替你打抱不平过，你不会是那次喜欢上他的吧？哈哈哈哈……”叶笑笑趁机取笑道。
那一刻，我感觉快羞死了，我能感受到全身的血液已经沸腾了，我的脸已经灼热到一定程度了。我望了印松寒一眼，他依然无动于衷，埋起头来钻研着手里的数学题，我看不到他的脸，那一刻，心突然冰冷了，我有些失望，一种强烈的无助感让我无地自容。我强忍着眼里的酸涩，不让难过的泪水流出来。
“你是河畔的清风，你是山间的雾霭，你是云间的月光，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天啊，这也太肉麻了吧？！”杨澄树一边装腔作势地读着这封肉麻的情书，一边捂着肚子作呕。凑热闹的人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我，目光中有着说不尽的取笑和嘲弄。
“别念了！这不是我写的！”我再一次鼓起勇气制止了杨澄树。杨澄树却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继续他那场自导自演的朗诵。
“连署名都没有，我们怎么知道谁写的？”杨澄树玩弄着粉红色的信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看到一个署名。
“不是我的，是三班那个……”我突然捂住了嘴，心里想着，如果我说出了伊依的名字，那不就等于背叛小樱了吗？伊依又该怎么办？
“你说啊？谁写的？怎么现在不说话了？出了这种事，作为你的同桌，我真感到丢人！枉你喜欢那个地狱里的怪人！”
“叶笑笑，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
我本想继续争论，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喉咙里酸酸的，嘴角咸咸的，原来我落泪了。我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可还是流泪了，是因为被冤枉了吗？我的眼镜蒙上了一层水雾，我摘下来闭上眼睛，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我还从来没这样无助过。
“果然四眼妹和大闷鬼最配！”叶笑笑不屑地吐出一句。
我感觉身上好冷，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那么刺眼，却让我感到刺骨得冷。
我抽噎着，杨澄树却继续念着，只是声音因为柔情变得缓和了些，“我只想说，我爱……”
爱字还没出口，凑热闹的同学发出一声声尖叫。
“够了！”所有的人都向印松寒投来了惊异的目光，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印松寒的这一声怒吼震惊到了。
印松寒踱步走到叶笑笑和杨澄树面前，一把抢下杨澄树手里的情书，当面撕成了两半，嘴里用一丝冰冷的口吻说道，“下次还是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说完，抓起我的手腕，带着我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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