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璇 谢绝转载
第三章 世间有百媚千红 却独怜你那一钟
北方小镇的十一月末,天气渐冷。运动会已过去两个月,还有一个半月迎来期末考试。
对于那些目标明确准备参加中考的同学来说,每天的考试已习已为常,无论小考大考,期中考还是期末考,坦然面对,就像是自己按部就班复习计划中的一个小测验一样。
反倒是那些不准备参加中考的同学,把期末考试当成是对父母的感恩回馈。班主任说如果这次期末成绩谁考得不好,就不允许参加明年六月份的初中毕业考试,如果连初中毕业证都拿不到,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了。故此总要临时抱抱佛脚。不是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么?
每天的学习盛况以中午时间为分水岭。
上午,班级学习氛围浓厚,老师神采奕奕地讲,同学们也聚精会神地听。偶有课间休息,大部分同学也攒足力气,伏案降魔,书山题海,奋笔疾书。
午后,阳光浅浅地涂抹着窗子,教室里生的煤炉苟延残喘地散着余温。沉闷的气氛并未因讲台上老师声情并茂的讲演而活跃。一张张稚嫩的小脸儿像被秋霜扫过,袅娜出来灰白色的营养不良加上久坐疲惫的萎靡不振。
时间仿佛凝止。
李果儿总是情不自禁地将视线飘向潇雨桐。潇雨桐的座位在同一横排,隔着两个同学,视野受阻,心情不靓。
果儿把书打开立在桌上,凭书形成的天然屏障掩护下龙飞凤舞着小纸条儿。趁老师回身板书的间隙,葱指轻掀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折好,交给身边的同学,夹在中间的两位同学心照不宣,接过来目不斜视地将纸条安好地传到潇雨桐手里。
潇雨桐则堂而皇之地在桌子上展阅,然后翻过纸条,在背面写上回字,捏成团儿飞指弹出,离弦之箭不偏不倚落在果儿的课桌上。当然,中间两位同学自觉地落肩收胸,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上,以便眼前留出足够广阔的空间使飞鸿翩过。
学生们总以为自己的聪明无懈可击,表演得天衣无缝,而老师那双慧眼哪容得你凭这点小伎俩就瞒天过海,用老师的话讲,我也是从你们这个花儿一样的年华里走来的呵,少吃少穿,没少过调皮捣蛋。你们不影响其他同学的时候,老师当看不见,影响了课堂正常教学的时候,一个粉笔头落在你桌上,那凌厉的眼神盯着你,不用唇枪舌剑,你自己赶紧外面站着去。
李果儿在学着潇雨桐在空中弹飞纸团的时候,被老师逮个正着。三十多岁的年轻历史男教师俨然翩翩君子,捏着粉笔的手一指讲台边儿上的教室门,一个眼神飞给你,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口里背诵的教科书上那段知识点只字没错。转身板书,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流畅自然。
果儿慢吞吞地起身,面对不怒自威的男老师,蹑手蹑脚地走出教室,回手把门带上。沐浴在十一月午后的阳光下,还是觉得有阵阵凉沁袭来。
她刚才在纸条上问潇雨桐:你是不是喜欢林静?为什么下课老和她说话?
潇雨桐:近水楼台先得月。谁让她就在我前边,哈哈。
果儿见这半真半假的回复,心里又酸又涩。
林静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待人温婉,特别是一笑的时候,眉眼弯弯,连自己也喜欢。但自从运动会以后,发现潇雨桐和林静前后桌的交流越来越多。一会儿传本书,一会儿递个本儿,偶尔林静回头一笑,果儿看在心里极不舒服。
这个潇雨桐也是,本来初中男女生也不常打招呼,但他每次见到林静,就不自觉地绽开那一口小白牙儿。
果儿越想越气。但又觉得没有理由干涉,林静是学习委员,平时一下课,大家有不会的问题总是喜欢围在她身边问。她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员。不过自从她发现潇雨桐每次见到林静就绽开那清朗无害的笑容之后,果儿再也不去问林静学习上的事情。不会就去问别的同学,别的同学也不会就让作业本那些题空着,唉,她承认自己鬼迷心窍了,现在有点不分轻重,但她想反正自己又不参加中考,再有几个月就毕业了,自由的日子就要来了。
心情刚飞翔了几秒又被另一个问题绊住:她还不知道潇雨桐对未来有什么计划,迫不及待地想去问问。
下课铃声响过,任课老师踱出教室。按惯例罚站的同学就可以自觉回座位了。正好下节是自习课,没有老师坐堂,哈哈,果儿的心情顿时又飞扬起来。
趁着此时课间,学习委员兼数学课代表的林静,正在收作业。
“潇雨桐,作业本。”林静微笑地注视着潇雨桐。
“马上就好。”潇雨桐从书包里抽出作业本。
“再等会吧,我这还有一道题没写。”潇雨桐翻开作业本看了看。
“这道题也不会呵,要不,学委,你给讲讲?”潇雨桐抬起头,不知是紧张还是午后的阳光打在头上的缘故,额头渗出一层晶亮细密的汗珠。
“好吧。”林静回身取过自己的练习本,转过来铺在潇雨桐的桌子上,连写带画地给潇雨桐讲数学题。
“你们在做什么?”李果儿在外面一推门,本能地向潇雨桐的座位扫了一眼,却发现潇雨桐眼睛盯着林静,林静低着头,两人似在私语,音出人到,“啪!”李果儿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在林静脸上。
林静本是低头解题的,听到李果儿那声质问本能地抬起头,不想一个巴掌响亮结实地打在右侧脸上。委屈和羞涩涌上眼眶,立刻转回身,趴在自己座位上埋头抽泣。
“你干什么?”潇雨桐从座位上弹起,拽着李果儿的右手将其拖出教室。
“我做什么?我问你们在做什么?”李果儿的声音还在教室回荡。
瞬间,教室鸦雀无声。只有林静的抽泣低低浅浅地萦回,同桌在柔声安慰着。
下午两节自习课,潇雨桐和李果儿一直没有回教室。
校园四周高墙环绕,有东西两个大门,东门进来,自北向南,有两排教室。西边月亮门出去,却是一个环形的操场,四周栽倒满垂柳,柳下,弯弯的溪水环绕着操场,平时没有体育课的时候,这里幽静清新。
潇雨桐将李果儿一口气拖到操场上。
潇雨桐感觉愤怒的大脑像环了紧箍咒,严重缺氧。他气李果儿打了林静。但是面对李果儿的质问,他又答不上来。
“我就问你是怎么想的?你为什么最近和林静走得那么近?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李果儿嘴里叽里哇啦个不停,手上也没闲着,一拳一拳地打在潇雨桐胸前、胳膊上,见潇雨桐默不作声,以为自己说中了,脚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行了!你这么闹,有意思么?”潇雨桐终于忍不住怒吼。
“你吼我?你有什么资格吼我?你是我什么人?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李果儿气得语无伦次口不择言。
“我有什么资格你不知道么?”潇雨桐被粉拳锤得不轻,身上挨打,心里也翻江倒海。他承认,他对林静确颇有好感,不知不觉地被吸引,自己也有意无意地找机会接近林静。但当李果儿那一巴掌甩到林静脸上的时候,当他把李果儿从教室里拽出来的时候,他忽然福至心灵地领悟,在自己潜意识里,离自己心里更近的那个人是李果儿。
他双眸轻阖,冷静了几秒。一股甜甜涩涩地滋味窜上心头,他捉住果儿的手,紧紧地攥着,李果儿气急败坏地甩了几下,没有甩开,只好任他拉着,就这样,两个人彼此默视良久。
潇雨桐一开始生气,是觉得李果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没给自己台阶,没给自己面子,丢了李果儿自己的脸,也丢了他潇雨桐的脸。
当然,也替林静委屈。
但是,这件事也让他意识到,李果儿对他的感情,远比自己对李果儿的情感还要更深厚炽烈。
如果说以前两个人形影相随,互有好感,心照不宣,谁也没有公然挑明,谁也没有先说出那句话;那么,这一巴掌拉近了彼此心灵的距离。
李果儿:“除了我,谁也没有资格喜欢你。”
潇雨桐:“除了你,谁也不值得我喜欢。”
在那个懵懂又稚气的年纪,冲动又勇敢的岁月,有一种天真的承诺是:
除了你,我谁也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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