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很高兴#Metoo#运动终于来到了中国,这篇文章是坐地铁的时候写的,毛毛,男人,绿衣女孩都各是一类人群的群体画像。有时候,他人的看不见听不见,自己的不想说不敢说,给受害者带来的是多重创伤。人们擅长在面对恶意前,先把自己打败了。
愿所有心怀善良,明辨是非的人,都能健康平安,快乐一生。
烟花无声
【壹】煎熬
毛毛几乎要吐出来了。
下班高峰期的2号线上,人和人之间像粘满了蟾蜍的唾液一般,紧紧地黏在一起,成千上万的细菌正在汗液的海洋里遨游,制造着各具特色的气味,在整个车厢里随着空调风游走。
当然,最令毛毛作呕的,是长在面前绿衣女孩臀部上的那只手。
长长的汗毛从粗大的毛孔中钻出来像一片晃动着的草原,试图掩盖这只皮肤粗糙的手正在做着的事情。
无耻。毛毛从气息里喷出两个字。咽了口唾沫,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下流!”
列车正飞速前行,车厢中的风从人群的缝隙间流淌开来,冲淡了毛毛的声音。
她小心地避开周身的味道,轻巧地吸了口气,然后快速地把这口气变成了车厢里的一枚炸弹,狠狠地丢了出去。
列车正在减速进站,这会儿车厢里的声音小了许多,毛毛的话顺势炸成了无数细小的烟遛儿,钻进了全车箱的耳朵里。
"你个垃圾玩意儿,把手拿开!"
空气一瞬间安静地令人窒息。
男人在人群中慢慢地转过身来,展开一张居然挺端正的脸。可眼神中爬出来的,却全然是淫荡之色,看得毛毛又惊又恶。
车停了。
平时下车总是叫叫嚷嚷的人们,突然披上了素质的外衣,快速、整齐、有序地绕开暴风中心的三个人,夺门而出。那些外面的人见状,也立即换了其他车门,不忍打破这暧昧的氛围。
【贰】无声
毛毛磨了磨牙根,牙套忸怩着发出一两声脆响,又是一朵烟花炸开——
“你好意思瞪我,我刚才看到你……看到你捏这女孩的臀部!一直!”
血液像感受到了危机,烈火一般地“呼哧”一下窜到头顶,把毛毛的脸腌地通红。
男人没有说话,仍盯着她,无声的目光一点点灼烧着毛毛的脸。那个绿衣女孩则避开她的目光,头朝一边偏去,露出一截皮肤白皙的颈,像刚采的莲藕,脆生生的。
哼,配这衣服倒是一番好光景。
正想着,“啪”地一声,毛毛感觉自己的颈椎像方向盘一样向左打去,带着整颗脑袋来了个漂移。火光又从脸皮的外侧烧起来了,里应外合,一片红光。
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手,顺带整理了下歪掉的袖口,宝格丽的标志抓住机会快速地在众人眼中摇摆了一圈,那光亮让刚才毛毛制造的烟雾快速消散了,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车厢里的一双双眼睛好像又复明了,直晃晃地朝毛毛射去,好像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则出奇逗趣的笑话。
毛毛的内心像接了下水道的口,一阵脏污翻涌进来,整个人在这恶意的波涛里几乎站不住脚。
又是那白皙的皮肤,这次包裹着纤瘦的小臂,从绿色衣服底下怯生生地爬过来,攀在毛毛的手腕处。一起传过来的力道却大得吓人,大到毛毛从车门的夹缝中穿出的一刹那,以为自己气到出现了幻觉。
列车启动,飞速消逝。
毛毛喘着气,等待脑袋里的火气消散。
【叁】皆苦
刚刚5分钟内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幻觉,只有火辣辣的脸和面前小心翼翼地绞在一起的两道绿袖子,无声地耻笑着她。
眼睛突然模糊了,泪珠扑簌簌地消失在下颌的阴影里,毛毛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哭。
面前的绿衣服女孩手忙脚乱地安抚她,又在包里一阵翻找,毛毛伸出手去接纸巾,却接到了一个硬邦邦的温热的铁疙瘩。
“对不起!我是聋哑人!对不起!谢谢你!”
字体被调整的很大,在青灰色的背景上排得很整齐。
毛毛抹了把眼睛,又看了一遍。
绿衣女孩焦灼的神情透过视线上方的余光映射进来,毛毛垂下手,一把拉过女孩,抱住她,狠狠地,哭了。
人来人往,车去车停,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两人身边鱼贯而入,又一泄而出。
谁也没有注意到,两颗年轻的心脏已被洞穿,混杂着眼泪的血液,歪歪扭扭地倾泻在整个大厅的地板上。
然后像有了生命一般,追溯着那些听过烟花声响的人而去,化作他们血色的脚印。
永生永世,不得脱身。
也许,你也曾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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