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还你一世

2018年8月12日  星期天  天气晴转云，有雨

朋友发来条微信:又准备一年一度的七夕了。

我心一动，看了日期，公历8月12日，农历七月初二。果然，再过几天便是七夕了，中国的情人节。

说起七夕，紧接着想起的更多的应该是牛郎织女两人忠贞不渝的爱情故事。都说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天庭公主与人间穷小子的门第相差何止是天与地，云与泥，两人历经艰难险阻，终于逼使各方顽固势妥协，两人隔着天河遥遥相望，一年一度才得以于七夕这天鹊桥相会，那情形便如那诗词中描绘的那样: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其实一年方得相见一次的夫妻何止只是牛郎织女？

随着社会的发展，距离已经不是爱情的障碍，可是为了生计，相爱的两人分隔两地，几月一聚，一年一聚乃至数年方得一聚，这是常事。曾几何时我的父母也是牛郎织女模式夫妻中的一对。

在童年的记忆里，父亲的身影很少很少。一年到头见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数。

那时的母亲忙得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天未亮便起，做好早饭。早饭好了，天也微亮了，于是挑水浇菜，摘菜，摘菜回来再喂鸡喂猪喂牛，叫孩子起床，吃早餐，之后下地忙活到日上中天，回来做饭，和孩子们吃完饭稍做片刻便又下地干活，月上方归。

远方打工挣钱的父亲请不了假，有时连农忙时节也赶不回来，犁地耙田，插秧割禾全是母亲一个人在料理。看着分外的心酸。

记得有一次六月天中午上学时，遇到母亲独自一人挑着近两百斤的打禾机，在烈日下佝偻着腰蹒跚前行。我跟在后面，太阳晒在脸上火辣辣的痛，汗落如雨，看着母亲那个艰难的样子，心里觉得那个瘦弱单是那般的可怜无助，恨不得一下子拨高身形，接过母亲单薄的肩膀上的担子。

母亲看见我，催促我去上学。我来到学校，坐在座位上，母亲那个佝偻着的背影不停地在我的眼前晃动，让我心酸不已，坐立难安。我又跑回去要帮忙割稻谷，被母亲半打半骂赶回了学校，在课堂上偷偷哭了一节课。那时就懵懂地知道，生活是如此的艰难，让幼小的我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母亲常说，跟了你爸，真的是大半辈子都是苦的。母亲娘家的家境要比父亲家好上很多。在那个缺衣少穿的年代，外祖父家已经顿顿吃得上饭了，隔三岔五还有肉上桌面。可是嫁到父亲家只能顿顿吃米汤。十几个人口，就放二三两的米，熬上一大锅水，拿锅勺在里面捞上半天也没捞到半把米粒，那肉更是谈不上的了，一年才有那么一回。每次馋肉馋得受不了，母亲就回一趟娘家，吃上一餐肉。这样的日子，在母亲进门后还持续了几年，一直到我的出生，父亲出去打工，日子才好过。

我想像不出来那些日子是何等的困苦，因为记忆里，我的童年虽然仍然能品尝到贫困的滋味，但吃饱穿暖却是正常的情况。我经历的贫穷也只是没有钱买糖，没有钱买玩具，只能捡穿人家的旧衣裳，经常的拖欠学费伙食费，没有什么零用钱等等。

母亲初嫁过来时常饿得头昏眼花，不止一次想过要离开，但都因为父亲对她的好留了下来。母亲常说，你爸虽然穷，但对我确实是好的，我怎么忍心离开？倘若我离开了，你爸怎么办？周围的人还不看扁了他？

而那时，父亲怜惜母亲，常常叫她歇着，他一个人干着两个人的活。他不能给母亲多好的吃食，他尽自己所能，不让母亲太过辛劳。

就算再艰难，也舍不得放手，他们的心始终怜惜着彼此，竭尽所能让自己成为对方的依靠，父母亲的爱情便是对相濡以沫的最好诠释。

母亲年轻时也有过其他的追求者，但都被父亲的竭诚给打败了。每天父亲天未亮就骑着那台双杆的破旧的凤凰单车去外祖家，给两个大水缸挑满水，浇菜除草，忙完又赶回家帮忙。农忙时节，更是跑得勤，犁地耙田，插秧割禾，晒谷，种蕃薯，反正一听说准岳父家有农活要干就巴巴地上门帮忙，这样一干就是三年，终于得偿所愿，抱得心上人归来。

父亲不止一次笑谈过他求妻的历史，母亲大多在旁微笑地听着，每次等父亲说完，母亲就忍不住呛他:你就辛苦那三年，我要还你一世，你说我进你们家辛苦了多少年？

父亲带着几丝无奈呵呵笑道:你本来就注定要进我家的门，这是命中注定的，那能奈何？

那时的我听着，突然觉得这是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话。母亲偶尔抱怨过跟着父亲是捱穷浸苦，因为她的那些当初的追求者中都混得比父亲出息多了。但我知道这只是母亲的嘴里说说而已，她嫁与父亲，与之经历的一切，她甘之如饴。因为母亲曾眼神温柔地说过，父亲是这世上少有的好丈夫。在爱情里，钱并不是最重要的，就像卓文君说的那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为此，这位一代才女愿意抛弃显赫的身份，倾其所有，追随司马相如，纵使清贫，也是满足的。

父亲觉得母亲这些年为他操持这个家，受的苦真的很多，对母亲分外的体贴。父亲对自己节衣缩食，对母亲却大方的很。母亲一旦有说头晕，哪里骨头疼之类的，马上带母亲求医问药，末了还会通过咨询买来一大堆的补品给母亲。而自己的小病小痛的从不放在心上，让母亲心疼不已，每次都是被母亲半逼着去看医生拿药。

他们的心尖尖上放着的都是彼此的身影，他们牵挂着彼此的身体健康。少年夫妻老来伴，愿彼此都能平安健康直到垂垂老。

父亲爱吃滚烫的粥，每次母亲都要唠叨，怕父亲烫伤咽喉与胃。唠叨多次父亲还是不改，母亲只好每次提前做好粥，拿大盘子凉开来，让父亲吃上温热可口的粥。

想起网上经常刷屏的句子:谁人问我粥可温，谁人与我立黄昏？我在这美丽的句子里看到了我的父母亲两人相依相栖的身影。

父母亲不兴过什么情人节，但因为老爸的追妻史，我们爱拿情人节来逗他们。

记得有一次，大弟开玩笑问老爸:老豆，七夕情人节，你送什么礼物给老妈？

老爸转头问老妈: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老妈瞪他一眼:几十岁了，搞这些八宝（东西）。有钱买多两餐猪骨吃都好啊。

老爸说:好，我天天给你买猪骨。

两人的对话让我们大笑不已。

对于苦日子过来的他们来说，礼物这些太过花哨，能吃能用，对身体好的东西才是好的。而且，陪伴才是最好的情人节礼物，这一生能与你携手，相濡以沫，一起慢慢变老，那就是给予彼此的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