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八年青春贡献给了大山

年轻的时候那么勇敢，现在也一定很酷。

我把八年青春贡献给了大山

今天讲一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我几年前遇到的一个女老师。

01

她是我的老乡，我们的老家都在西北一个省会城市下辖的郊区，和省城一样，老家的地形也是狭长的，境内有一条河水流经，是黄河的第三大支流，河水顺流东下，汇入黄河，南北两面，山峦起伏。

正如三线建设时期，一些国营工厂隐蔽在大山里一样，家乡也有为数不多的国营工厂隐蔽在河流东北方向的大山里。

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40多岁了，在市区的一所学校教书，教学上日益精进，已经成为学校里有名的老师。我们是在公交车上打开话匣子的，当时我们坐在一起，那辆车，我清楚地记得，是连接这座城市东北到东南方向的一趟公交车。

城市化进程加速，由于地形限制，城市基础设施的建设并没有跟上经济发展的脚步，交通拥堵状况在上下班高峰期愈加严重，漫长的颠簸中，趁还没有到站，小憩一会儿或许是不错的选择。

我知道她一天最多的时候要上7、8节课，教政治。课程强度大，往往一天下来，就很疲惫。我问她，是否需要换下位置？她可以坐在靠窗的位置，休息一会儿。她笑着谢谢我，说自己从不在公交车上睡觉，我看着她，坐姿端正，腰背挺直，任凭时光消磨也是一副倔强的样子。

是出于历经世事的长辈对将要初出社会的晚辈的关心，也或许是礼节性的寒暄，她问及了我的毕业状况，沉默了一会儿说，刚开始会比较难，年轻的时候吃点苦没关系。

后来得知了我们是同乡。

再后来她慢慢聊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的八年青春贡献给了那座位于河流东北方向的大山里的国营工厂。

可是人生会有几个八年呢？末了，她感慨了一句。

02

她是在九十年代初读的师专，19岁上师专的时候认识了现在的丈夫。

她说，我们两个人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没有背景，只能靠自己，我老公那会儿还有弟弟妹妹在读书，家庭负担重。

读完师专，她和丈夫一起被分配到大山里的国营厂子，做办公室工作，一干就是八年。这八年里，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时代的潮流裹挟着人们不断向前。和多数被时代滚滚向前的巨轮甩在身后的，日渐不复往日荣光的国营工厂一样，在大山里的厂子也像是被遗忘了,同样被遗忘的也有曾经以它为豪的职工们。

起初是按时发不了工资，后来是工资缩减。我们那会儿没有多少存款，她说，孩子也上小学了。我们就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或许命运的转机就来自于某个鼓足勇气，把一切恐惧抛在脑后做出决定的瞬间。

03

有一天，她和丈夫说，我们要离开这里，去市里。

可是怎么去市里呢？一没人脉，二没资金支持。动这个念头很容易，实行起来却很难，她说，当时能想到的就是支持丈夫考研了，原本打算等他考上研究生再走的。

第一年偷偷摸摸考，总分离原来要考的学校的分数线差了点，当时不知道可以调剂，没考上。第二年考的时候，厂里发现了，说是在职期间不能参加考试，我们也不敢辞职。她挪了挪放在腿上的包。

是又考了第三次吗？我问她。

嗯，第三年是一狠心，交了辞职报告，从厂里出来之后考的，当时我们直接去了市区，我开始找工作，刚好在报纸上看见一个新建不久的学校在招政治老师，是那种完全中学，有初中和高中部，我想自己师专毕业，又做过八年的党建工作，就去应聘了。她顿了顿，随即说道，当时面谈的老师，问我有没有教学经验，教学经验肯定没有呀，但是在办公室的八年也是经历过一些场面的，我告诉面谈的老师，我有教学经验，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孤注一掷的离开，往后的生活中只能奋力抓住每一次机会。甚至是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

在那所完全中学的七年时间里，她说，她从来没有在晚上12点之前睡过觉，不会上课，只能不断摸索，不断学习，备课，写教案。她的丈夫也是在那一年考上了邻省某所师范大学的研究生。

她往里面坐了坐，继续说道，我老公上研究生第一年，我边带着孩子边上课，住的地方很小。他看我辛苦，边工作边读书。我就想啊，读书的时候就该好好读书，多学习一点知识，好不容易考上了研究生，可不能荒废了时间。就没让他找工作。

那几年，她带着尚未成年的儿子，度过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夜晚。心里唯一的念头是，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过一点吧。

她说，后来，我老公从学校毕业了，说起来也是运气好，找了一份在大学当老师的工作。

再后来，她就到了现在的学校教书。

04

她告诉我，今年是她在这个学校教书的第九个年头，唯一的儿子在南方某所军医大读书，她问我多大了，她笑着说，真巧，你和我孩子同龄。

几年前遇到她的时候，她是个对工作一丝不苟，每天精神抖擞去学校的人，未见任何老态。我们常常在早我们常常在早上七点或者傍晚六点的公交车上遇见，有时下了车，会在去学校的一小段路上聊上一会儿，路过一排健身器材时，她指给我看，说她大多数时间早晨来的早了，会在那里锻炼一会儿。

她把二十多年中的安闲平静，跌跌撞撞3，努力挣扎，修成正果，浓缩在短短的30分钟讲给我听。语气中是听得到的平静。

透过她的话语，仿佛能够看见十几岁的她，从偏僻的家乡来到市区，站在师专门口欣喜又懵懂的样子；也有二十多岁的时候，做出那个足以改变她一生轨迹的决定时，对往后的一切未知感到不安的情形。

她告诉我，年轻的时候要吃苦，再难都不要怕，总会好的。

不知道现在的她生活的怎么样，可是年轻的时候那么勇敢，现在也一定很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