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

一位学堂先生对眼下语声嘈杂的孩童们意味性地叙说道:“画龙点睛……世上本来有龙，我们中国的龙。”后半句激起了学生们的兴趣，一瞬间，人们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位年纪尚轻的教书先生。教书先生向远处扫视了一圈，眼神有些涣散地继续讲道……

清末，慈禧用她那狭长的眼扫着下跪的仆人。继续对旁边的宦官颐指气使道:“我本是天上的观音菩萨来这里普度众生，怎么没资格御龙?”那名宦官哈着腰，本来想反驳些什么，但又只是动动上唇，什么也不敢说。

没人敢反驳一声就可以将他们头颅斩下的老佛爷，就这样，慈禧乘上了去往龙壑的座驾。没有一名道士敢接这个活，就用了一位旁门左道的几个长袍居士跟上去打算协助“御龙”。前去护驾的大队伍更是豪派。

真是壮观呐，就连那架辕的马身上的马具也都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就连居士也大叹道:“这果真是龙御真龙啊！”行程的队伍走了差不多几个月，终于来到地处洛阳的龙岗石窟。传闻一只活了几万年的青龙盘踞此地，在每个朝代最繁盛时期会同巡游的帝王在朝野上下游走一次。自然，在清盛乾隆时期也曾见过龙的身影。

所以居士说明此次到访的目的时，当地人也都纷纷眉展颜开，这可是天大喜头。当日深夜，慈禧便嘱咐随行的人们重整旗鼓，向着目的地有节奏的迎去……

随行人的火把光芒显露出了一部分吊诡的影子，顺着影子看去，旁边的石头上正刻着“龙壑”。水流声逐渐越来越大，既变小逐渐消失的时候，一条颜色昏黄的龙蓦然从沟壑中涌出，低下龙首俯视着地面的“长龙”，它就是清盛时期曾经飞彻天霄云边的金龙。

地面上的仆从不由得发抖，居士瞪大了眼睛，像是看什么惊世骇俗的圣物一般。马上，居士便明确说明了此次的来意，但此次不是请它像以前一样在天空盘旋，而是让本朝的皇帝真正像骑马一样去骑上它。

即令是暴虐的隋炀帝也不曾提起过乘龙这种可笑至极的要求！不出所料，龙的眸子上马上显出疑懑，但更多的则是一种鄙夷不屑的态度。它曾经疑惑过，为什么人的背后逐渐出现了一条长辫子，而从当地人得到的答复则是“像龙须一样多堂皇！”“这是传统。”之类的话辞。它伸长脖颈故意把目光转向人背后的辫子，他们都慌怕似的把自己的正面转向龙的视角，然而正面却是一个个瘦骨伶仃。身上华贵的服饰和面目姜黄的人们比较起来，更是有一种吊诡的感觉。

此时的龙竟十分恐惧地望着众人，犹如看到复活后的鬼怪一般，马上脖颈向下方冲去，又飞回了沟壑里。溅起的水飞了数丈高，在天空停留片刻后便向那地上的“长龙”大肆泼来。所有人的衣服都湿了个透，御马的车夫再也御不住惊慌的马，那些马挣脱桎梏迅速向某个地方飞逃而去，一名年长的宦官慌忙跑过去抓住了马的鬃毛，没成想那马一脚猛踢在了宦官的大胯上。

老宦官猛地哀嚎一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不出声了，血顺着他的胯下冒出，逐渐向潮湿的地面涣散……

学堂里有个学生听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这声音在安静的场合中听得倒是分分明明，于是其他学生也被笑声感染了，先是两三个，直到一个学堂的同学都笑着。那位先生一言不发，大声续讲刚才的故事，可惜声音在闹哄嘹亮的笑声里，反而也像笑声了。

于是……都离去了，拂晓只剩老宦官被扔在原地，他只有微弱的气息呼出，这时，也只有那只龙悄声无息的从水中探出龙头看着倒地不起的宦官惋惜地叹气。它的龙须微微抽动着，突然龙眉一横，那长条的龙便飞窜上云间，游龙的口中正叼着宦官的后衣襟。似乎是回光返照一般，宦官惊讶地俯视着地面，他看到了此时此刻慈禧正在返回的座驾里叫骂着，她下令要把龙处死以除后患。

龙再次游动身躯飞到了一个地方，老宦官的眼中中逐渐有了光芒，院子里飞跑的男孩，那是他小时候。龙松开了嘴，宦官重重地摔在地上，马上爬起后，依旧不顾一切地向屋子跑去，他那苍老的大笑声……

“然后龙怎么了?”角落里一个男孩终于不耐烦地说道，现在明明已经是放学时间。也终于，那名年轻教书人也不耐烦了，他就大吼道:“死了！像你们祖宗一样！”课堂上顿时寂静无声，有几个孩子里夹着泪珠，但又不敢出声。教书先生把手里的书砸在讲台上，故作镇定继续说……

慈禧的一番话顿时成了朝野上下的目标，就连路边的孩童拿起木棍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杀龙！”

不知什么时候，龙壑内的龙被嘈杂的叫嚷嘲骂声，激得又飞出了沟壑，10名壮汉用火铳瞄准龙的眸子射击，铁弹丸击穿了龙的左眸。龙厉啸一声，那些壮汉分明有些害怕了，但依旧试图用颤抖的手再次击发一次争取把龙杀死。

龙的身躯在山涧中猛烈抽搐着，几枚碎石被身躯蹭飞，直接击穿了一名壮汉的头颅，脑浆迸裂出来，此刻，一枚铁弹丸浸入他的了脑浆瞬间直趋龙左眸的更深处……

壮汉们把只剩痉挛的龙拖在了地面上，光天化日之下，龙鳞呈现的依旧是昏黄色。其中一名壮汉当场跺脚，认定了这分明只是一条蛟，其他人也都把昏黄色的黄色撇去，纷纷把它叫作蛟，甚至于其中一名满眼愤怒的人更是拿着锯条直接把它的双角锯下。众人一分为二，举着龙角找县令处打算邀功请赏。

龙壑岸只剩了一条被锯下双角的蛟，它的鳞片依旧闪着昏黄的光。几天后，《巩金瓯》就作为清朝的国歌诞生于世，很快晚清就因为慈禧的离世真正分崩离析了。被战争起义卷入的清朝此时已经分裂。黄龙旗的旗杆最终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于是，龙死了。”教书先生马上卷起讲台上的书，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学室，很久没有回来。学童们似乎才反应过来，也都拿起书放进了布书包里一言不发地溜出了教室。放学了。

此时正当黄昏，太阳将大片云层染成自己的颜色。开始发暗的天空依旧不声不响，学童们各自都回到了家，有些人也许会一直想着那个故事而，等到从思考回过神来，已是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