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珂的记忆里,自己的童年是灰色的。记得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在班级里总是乖乖的,她的同桌是个女孩子,叫李傲,家庭很富裕。
从她的名字就能感觉到她是多么的傲气,每次慕珂说话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冒犯她。
因为妈妈在家的时候经常嘱咐她,不要招惹李傲,即使她有不对的地方也不要顶撞她。
当时慕珂心里就不平衡,凭什么呀?凭什么要迁就她。
后来妈妈断断续续的提起过李傲的爸爸,她爸爸曾追求过妈妈,因为妈妈的拒绝,她的爸爸利用职权将妈妈开除。直到妈妈换了新的工作,她的爸爸还是不肯罢休,他胡编乱造,到处造谣对妈妈进行人格攻击。
最后妈妈和爸爸结婚了,随着她的出生,家里逐渐有了欢笑声。然而好景不长,爸爸妈妈经常吵架直到互相伤害。而她的恶梦也开始了。
家……不再有温暖,不再有和谐。做为小学生的慕珂被同桌欺负是家常便饭。李傲时时会找她的麻烦,要么把她的凳子上放上螺丝钉,要么往她的课桌里放各种虫子。有一次,李傲尽然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往她的饭菜里吐口水。
慕珂忍不住推倒她,正在这时班主任进来了,老师看见李傲趴在地上,又看见慕珂站在旁边,她指着慕珂的鼻子说:没教养。
就是这简短的三个字,从老师的嘴里说出来。她顿时感到浑身的血液沸腾,“不公平”三个字在她幼小的心灵扎根。
当时的她拿着书包便跑回家了,原以为会得到妈妈的安慰,没想到妈妈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说她是惹事精。
那一刻,她的心碎了,像被无数只手撕扯般的疼痛。
那一夜,她的眼泪流干了,像被空气吸收了她身体全部的水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同学,老师,还有妈妈都要这样对待她?
她不理解,觉得大人的世界太复杂而且虚伪。
自那以后,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相信任何人,变得倔强,变得孤僻。
童年的事件在她心里抹上了一层阴影,直到她离开家,离开学校,在社会上独自闯荡的时候,她才逐渐懂得世态炎凉,懂得人性的真实含义。
她默默地流泪,完全沉浸在过去中。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温婉的喊声把她从遥远的回忆拉回到现实中来。
“哦!没事,姐姐眼睛疼。”她揉揉眼睛,故作轻松的样子。
她抬头看着液体已经输完了,马上把针拔下来,又拿了一块医用棉花按在温婉的手背上。
她抱起温婉就要走,温婉挣扎着要自己走,于是只能又把她放下。其实她看出来慕珂刚才哭过。
慕珂拉着她的小手,走到蓝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她进去打招呼:“蓝医生,我们回去了,温婉已经退烧了,谢谢你!”
“退烧了,那就好。慕珂,别跟我客气,别再说谢谢,我不喜欢。”
“哦!好吧!再见!”她转身欲走,蓝医生叫住她:“慕珂,你的电话号码留下,还有家庭住址,我有时间去拜访。”
“啊?拜访?”她诧异,不过还是把电话号码和住址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他。
“我们是多年未见的校友,你不想和我聚聚吗?”
“想,想聚。”她不好意思推辞,只好顺着他。
“那等我电话吧!”蓝医生笑着面对她。
她点点头,拉着温婉离开办公室。
走在路上,慕珂觉得他很搞笑,从来不知道还有校友聚会的。而且自己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居然还留电话和住址,真滑稽。
温婉悄悄地观察她,偶尔看她摇摇头,偶尔又看她傻笑。
她想姐姐今天交桃花运了吗?为什么她要笑?在病房又偷偷的哭,她怎么了?
此时的慕珂不会想到蓝医生在她今后的生活里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慕珂没想到蓝医生居然没提前打招呼,直接来到她的家,她在惊讶之余还是以礼相待。
蓝医生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眼睛在屋里的每个角落扫过。慕珂觉得他不懂礼貌,当然她只是在心里说。
“蓝医生,特意过来看温婉啊?”
“我来看你。”
“谢谢!我很好。”
“你还是跟上学的时候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就是这样的人,也许很难改变。不过,从未想过改变。”她冷漠的说道。
“冷漠,不愧是慕珂,一点都没变。”
“抱歉,我做不到热情。”
蓝医生想问她一个私人问题,可又不敢问出口。他只能先试着跟她沟通,于是将话题转到工作方面。
“那天你走的太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你在哪工作?”
“在家工作。”
“哦,什么工作?”
“写作。”她对自己的事情从不隐瞒,因为她认为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隐藏。包括自己的私事,如果你问,就会告诉你,但是……看心情。
“我想这个工作适合你,但是需要安静的环境。”
“的确需要安静,我一般在夜晚创作。”
“那还好,慕珂……你有男朋友吗?”他忍不住了,直击主题。
“没有,我结婚了,几年前就结了。”她心里已经开始对他产生反感。
“啊?没听说过。”他诧异的说。
“确实结了,他在国外。”
蓝医生低下头,沉默了。也许他不该问,就不会过早的知道答案。可他心里总觉得不舒服,至于为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原以为几年后重逢,上天会给他一次机会,没想到……其实早在学校的时候,慕珂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当初还是学生,主要以学习为主,他没勇气向她表白。
最重要的是他从心底害怕慕珂,她的性格直率又倔强,而且不愿主动搭理人,他也担心会被拒绝,所以只能将爱情深深的埋葬在心里。
这么多年了,他交往过几个女朋友,只是觉得她们一个个都过于俗气,其实在潜意识里他总拿慕珂和她们比较。相比之下,仍然觉得只有慕珂是最好的。
几年的暗恋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她真的结婚了吗?不,她在撒谎,她的家里没有一张结婚照。如果她老公在国外,那么她的生活应该很好才对,可是,他并没有发现她过得好。
就这套住宅一看就是老房子,家里的装修也过时了,家具也是陈旧的。即使她几年前结婚家里的装修也不该是这样的。
蓝医生内心非常肯定她并没有结婚,可为什么要撒谎呢!难道她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咳了一声,喝了一口水,面对着她,说:“慕珂,你不善于撒谎。”
她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反感他?也不全是。
哎!她不愿再提起过去,脑子里一次又一次过滤从前的点点滴滴,可结果就是彻夜失眠。
“慕珂,到底怎么了?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助你!”
“我……我能有什么事,我很好,从前,现在,将来更好。”
“哎!下午我有安排,今天就告辞了。电话联系。”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面对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他走了,慕珂没送他。在她看来,他是多余的,她想要的是平静的独立空间,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她。
爱情……哼!她才不需要……
爱情…慕珂不再需要。在她的人生中,爱情已经来过了。
其实她心明如镜,知道蓝医生来找她不是单纯的校友相聚。从他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他爱上了慕珂。
只是这份爱…来迟了。
“不了解我,不懂我,不知道我的过去,凭什么爱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真正爱我的人就是王可凡,他也是我今生的挚爱。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的位置。”她在心里呐喊,想将心里话告诉别人,可是又怕得不到理解。
站在阳台上,透过玻璃看着车水马龙的景象,这个城市突然令她感到陌生。
前段时间,素素和可寒的依次来访,还有她们各自的故事,都让她觉得爱情在她们眼里是牺牲品。
她们……他们…都不尊重爱情,甚至根本就不懂。否则怎能把爱情当作物品取而代之。
她不愿再想了,每当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让她心烦意乱,她很难平静创作。
不知不觉间,温婉跟她在一起已有一个月了,她们两个相处的很融洽。这段时间福利院的院长只打过一次电话,也就是简单的问问温婉在她家是否习惯之类的话。
幸好没要求她把温婉送回去,这正合她的心意。
“姐姐姐姐,你在想什么?”温婉眨眼睛俏皮的问道。
“没想什么,温婉喜欢在姐姐家吗?愿意和姐姐在一起吗?”
“喜欢,愿意。”她甜甜的笑着说。
“那就好,姐姐今天教你认字。”
“嗯嗯!”她点点头。
书桌上摆放各种书籍,其中的儿童书籍是她早为温婉准备好的。她拿起一套卡片,上面是蔬菜的图案,下面是文字。
温婉看见香蕉和葡萄的图案,一下子就能认出来。慕珂指着底下的文字,告诉她:“不能只看图案,还有下面的字。你认识香蕉葡萄,可你会写吗?”
温婉摇一摇头,眼睛盯着字看。慕珂把笔记本和笔拿出来,在本子上一笔一划的写出汉字。
“姐姐,我试试。”她拿起笔,在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香”字。
“呵呵呵,温婉好聪明啊!你写出了一个字。”
“姐姐,你教我写名字。”她歪着头说。
“嗯嗯!现在写你的名字。”
温婉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等慕珂把她的名字写出来让她看的时候,她说:“为什么我的名字沟沟坎坎这么多?”
听到这句话,慕珂急忙说:“这是笔划,不是沟坎,温婉是个幸福的孩子,不会有沟沟坎坎的。”
只见温婉拿起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的写,可写出来的根本不像字。她把笔放在本子上,面对慕珂说:“姐姐,我的名字不好写。”
“没关系,这是你第一次写汉字,先学简单的。从一开始学起。”
“哦!”她答应了一声,又抬起头说:“爸爸妈妈怎么写?我想给他们写信。”
慕珂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说:“姐姐教你写爸爸妈妈,温婉想要爸爸妈妈是吗?”
“嗯嗯!”
哎!慕珂无声的叹口气,看来任谁都不能替代父母亲的位置。
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在她出身没几个月的时候,院长在福利院门口的纸箱子里把她抱回去。当时是秋天,天气已转凉,她的两只手都冻僵了,福利院的阿姨们看到她可怜的样子,都哭了。
可是,她心里却还是想要爸爸妈妈。她也希望有爸爸疼,妈妈爱。慕珂能理解,毕竟她只是个孩子。
这时温婉拽拽她的衣角,说:“姐姐,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们分开了。”她不想再说,转过身。
分开,就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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