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两句就得了,怎么说起来没完了!”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出声的年轻女人冷不丁的叫了一声。她没有正脸直面妇女,只是歪着头,用余光撩着对方。两只手紧紧拉住身前的小推车,仿佛小推车会自己开走似的。
女人一直没出声是因为她也觉得丈夫行为不妥,应当道歉。她本想制止丈夫去摘,但丈夫的动作过快,没容给她说得功夫,两枚柿子就已经下来了。她叹了一口气想:“算了吧,丈夫不常和孩子玩,又难得出来旅一次游,高兴过头也正常。只是两个青柿子大概也不打紧。”刚想完,妇女的尖声的传进了耳中。她马上明白:“完了,人家挺介意而且挺不高兴的,今天免不了要挨一顿责难。”她不是始作俑者,不好先由她去道歉。她也知道,女人对女人的道歉是很容易演变为相互争吵的。她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是个中年妇女。看那模样听那声调,她本能的就觉出来对方不好惹。她立即就下了一个决定:“让老公多道歉,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假如老公说得不圆满或口气强硬,她再拦住老公去打圆场。一家人出来旅游,又远在北京,不好因为两个青柿子惹闲气,况且本来也是他们的错。”
她听着丈夫的道歉,觉得虽然有些小瑕疵,但大体上还算诚恳。她知道丈夫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违法乱纪当然不可能,就是一些风俗规矩都不敢轻易逾越。假如不是因为女儿,不要说摘人家的柿子,恐怕连柿子树叶都不敢去碰。
听了一会儿后她又觉得丈夫有些可怜。丈夫似乎有些过于软弱了,比对她道歉时还要软弱。两口子过日子,免不了马勺碰锅沿,都是在磕磕绊绊中向前搀扶着走。俩人每次吵架自然是老公认错,明明是自己不对时也得老公来认,她要的就是一个态度。可是哪次认错好像都不如现在这样的诚恳。对比下来,她看老公对另一个女人-虽然只是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这样,心里既可怜丈夫又有点别扭。
妇女的不依不饶让她觉得有点过分了,她想:“即便是我们错了,但干嘛要这样盛气凌人呢?你看不过眼说几句也就罢了,要是需要赔钱就好好说。我们该赔多少赔多少,该赔谁赔谁。凭什么全是你说了算呢?我们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当你的出气筒!”她忽然想起社会上专有那么一种人,自己生活不顺没处发泄,专盯着别人的一点小错去上纲上线。好让他们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享受一回圣人门徒的精神快感。这种人,就欠给她两个大嘴巴,啪啪两下,登时就清醒!她的愤怒从无到有,逐渐膨胀。到最后,得靠呼哧呼哧的喘粗气才能避免胸膛爆炸。妇女责难的中途她张过两次嘴,可是还没发出声音又被她强行闭上了。异乡异地的恐惧好像一座防洪大坝,阻拦着她洪水般的愤怒。
丈夫提到了女儿,好像把责任一股脑都推给了女儿,或者是让对方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不在纠缠。这让她非常不高兴,母亲本能的保护欲让她瞪了丈夫一眼。她不满意丈夫忽然抬出女儿当借口,更加不满意丈夫竟然拿女儿去平息另一个女人的愤怒。假如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满腔怒火浇在丈夫头上。但是现在她没得选,只能站在丈夫一头任凭对方选择:选择继续对他们不依不饶或选择看在女儿面子上原谅他们。与丈夫不同,她并不认为对方就肯轻易罢休。那个中年妇女好像并不单是为了两个青柿子,更多是为了说而说骂而骂,在发泄或享受。就像一只猫在抓住老鼠后并不会一口吞了它,会饶有兴趣的抓弄几下,看着老鼠被吓得瑟瑟发抖,才会叼起老鼠跑向远方。
也许孩子能勾起大部分人的怜悯,但在用欺凌取乐的人眼中,献出孩子反而是一种示弱。同为女性的她,用女性特有的直觉判断那个中年妇女就是那小部分人。
妇女机关枪似的回击印证了她的判断。丈夫已经傻在了原地,微张着大嘴望着对方,像旁边的那颗柿子树似的一动也不敢动。她觉得她不能不说话了:为了丈夫,为了孩子,为了她自己。自尊与勇气终于撬开了她的嘴,她出了声。但话刚说完,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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