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本身

作者: 云淡风轻之蓝 | 来源:发表于2022-03-18 18:52 被阅读0次

    叁欧是我认识的一个作家,确切的说,他是一个业余写手。他不以写作当职业,只拿写作当爱好!

    我只所以愿意叫他作家,是因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对写作这件事,内心还是纯净的。

    他不像某些作家那样,写违背内心的东西。用他自己的话说:作家写出的文字应该像牛奶,而不是牙膏。

    我就这个比喻和他理论过,我说:牛奶就一定会被吞咽下去且对人有营养吗?牙膏被吐出来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吗?

    他说:你也不是评论家更不是辩手,较什么真呢? 较真本身就不具科学性,因为科学也是有局限性的!

    我就很想和他继续掰扯下去……但是,从他那道宽眉毛间拧出的一个“川”字看来,他是又有新的故事要上心了。

    我问:你在构思新的小说?

    叁欧看着远处楼尖上的落日,幽幽的说:我想写一个人,但是,素材太少。

    你说说看,或许,我会给你找到类似一个人,来添枝加叶呢?——我这样鼓励他说。

    好吧,叁欧接着说:月初,给我妹妹打电话,说老家长春疫情严重,被封~城的事儿,她无意间说要给闺蜜小娟家阳台的花儿定期浇水。

    小娟是谁?我插嘴问。

    小娟啊?叁欧迟疑一下,好像在思考如何更清晰明了的表达,最后说:从亲属上讲,小娟是国新表弟的堂妹。也就是说小娟和国新是一个爷爷的,我呢,是和国新一个姥爷的。从社会关系上讲,小娟和我三十多年前还曾经是初三班同班同学。从我妹妹这儿看,小娟是她隔壁邻居加闺蜜。

    我笑了,如此说来,小娟和你也很熟吧?

    叁欧说:熟?谈不上,几乎很少见,也没怎么聊过。但是,我最近还真有想给她打电话聊一下的想法。

    为啥?

    还是我给我妹妹打电话的时候,追问她给小娟家浇花儿的事儿。我妹妹说,小娟回乡下老家了,正赶上封~城回不来了。

    这时候回什么乡下呢?

    是啊,我也是这么随口问我妹妹的。她说,小娟的舅舅在北沟子上吊死了。小娟回去送舅舅最后一程……

    我忽然想起来,叁欧一定会追问他妹妹:小娟舅舅非正常死亡这件事儿的。他很久没写小说了,估计要从这里挖出一点儿素材来!

    叁欧肯定了我的想法,他说:我的确追问我妹妹了,但是,她也不知道。同时,妹妹表现出明显不想和我聊这个话题的意思,直接跳过去,说孩子复习考研的事儿了 。

    我说,那你直接打电话给小娟啊?让她给你聊一下她舅舅的事儿呗?

    叁欧思索一下,说:开始,是想给国新表弟打电话问问这事儿的。可是,国新表弟内心太纯净,像秋天里蓝天上飘着的白云,不染一丝儿这些民间的凡尘。他脑子里天天想的都是六尺的山水画作,怎么好意思打扰呢?

    对了,你得明表弟不是也可以打听一下吗?

    嗯,叁欧说,德明表弟,原来和小娟舅舅住一个村的,可是,近两年,德明表弟搬到市里陪孩子读高中去了。可能也不是很清楚村里的事儿了。

    对了,你老姨一定更清楚。

    是的,叁欧咧了一下嘴角,说:你要说这事儿问我老姨,那可是最佳人选。在大二道沟村,没有我老姨不知道的事儿,人称“女百晓生”。

    看看,我半夜想啥呢

    那你干嘛不给老姨打电话呢?我问。

    叁欧说:这么多年,我老姨都不知道我会写小说啊?几年前,我写过一篇小说叫《老姨夫》,都发表了。本来想送一本给老姨当个纪念了,可是,老姨他们不得嘲笑我“不务正业”啊?我老姨从小就不怎么看好我,总给我起个小名或者训我一顿。再说了,若干年前,我老姨家和小娟舅舅家差点儿没做了儿女亲家,后来是我老姨家反悔的,还朝小娟舅舅家要回彩礼钱呢?虽然这事多年前的旧事儿了,可是,我一年半载也不给我老姨打个电话,现在突然打电话,就问这事儿,是不是太突兀,也拐不到这话题上来啊?

    是啊!是有点别扭,我附和道。

    叁欧说,在我的记忆里,小娟舅舅,是一个也八十来岁的人了吧。典型的东北人形象:高大,宽宽的肩膀,鼻直口阔,剑眉朗目,有厚厚的嘴唇。见面的时候,总是未语先笑,很慈爱的样子。

    你还记得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吗?我问。

    叁欧沉思良久,轻轻摇头,说:这就是我很想写他,又无从下笔的理由啊!我努力回想在乡下时,听到过关于他的所有故事,可是,都片段到没有形象和立体化啊!仅有的一点儿记忆——好像是某一次,我爸在体罚我的时候狠狠的说过:你要是再稀的马虎的不好好学习,我就像勤学他爸(小娟舅舅)一样,拿斧头砍断你的腿。  这吓唬人的话让我记了一辈子。后来,我试图去证明这事儿的真假,还想斗胆问问我老姨,是不是小娟舅舅真的拿斧头砍过勤学的腿,因为,我也没见勤学因此残疾过啊!

    叁欧接着给说:但在我幼小的心里,觉得小娟舅舅是个狠爸爸。但是,我每次在路上遇到他的时候,总是看他先于我说话,厚厚的嘴唇抖几下,像是在预演一下想说什么,然后,眯起眼,说:波子,去你老姨家啊?一个在你面前先笑起来的人,你无论如何也要笑着回他的,仅使我不是去我老姨家,也一定很简洁的回答——是的呢!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擦肩而过。他走路很快,好像有干不完的活计儿在等着他一样。他是那个村子里,最勤劳的人吧!

    最勤劳的人,往往对老年的自己,更容易催生寂寞吧?我不自觉的说。

    是啊!叁欧说:那么勤劳的一个人,一个一辈子除了劳作,不知道时间是来干吗的人,在晚年,在体弱力衰的时候,是不是就像不能饭的廉颇或者迟暮的英雄一样孤寂呢?

    嗯,一颗多么不服输的心,总也抵不过岁月的消磨啊!——我也感慨着。

    或许,小娟舅舅就是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能再担水劈材了,也可能,有了什么疾病,苦痛是他不想忍受的,或者不想给孩子们负担。他选择提前结束在这个世界上的牵绊,离开,也是一种勇气!

    是的!离开,是很大的勇气!我也由衷的佩服有选择的人,无论是哪个方向,都不存在对错!

    叁欧突然问我: 你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除了付出过汗水,是不是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走?

    我说:是的,对于故去的人,他自己的确带不走什么,如果时间足够长,长到所谓的文化符号会消失,所谓的智慧信息会消失,那么,一切都是尘土,或者说,连尘土都不曾存在,就是佛说的“空”吧!

    叁欧又说: 那我想写一篇小说的事儿,写与不写,是不是都一样呢?

    我回他说:  从狭义上讲,你写也是给你自己写。你不写,也不代表他不曾来过这个世界,他留在一些能记住他的人的心里,就足够了!

    叁欧说,我释然了!他最后走的那个北大沟,是我儿时的乐园,他帮我走过那里的四季,帮我听过那里的鸟鸣和看过那里的落雪。那是很多次入梦的地方,一定是他走向天堂的开始……

    我笑笑说:你在为一篇没有写出小说找借口吗?

    叁欧坚定的说:不,小说只是一种形式,只要我在某一瞬间,想起过他,想到他来过这个世界,有过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就足够!

    是的!对于一生中你遇到过的人,无论怎样,你在某一瞬间想起过他,写小说,唱一首歌,画一幅画,都可有又可无啊!如果你曾想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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