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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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敦化,寒夜。
关外的冬夜是彻骨的寒,被风卷起来的雪碴子“忽喇喇”便往人脸上砸,冷气在人体表逡巡着寻找可以侵入的缝隙。
夜九缩了缩脖子裹紧袍子把整个身子拥进了风雪中。
几乎每走一段时间夜九便伸手摸一把脸上的冰碴子,之后又把手快速收到口袋里,即使在口袋那阴暗逼仄的环境里,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活动手指,使它依旧灵活。
他低着头急冲冲地冒着风雪前行,不想迎面与人撞了个满怀。他一个趔趄,天色黑暗,但他眼珠一转,便借着雪地映的微光瞥见了面前的人。那人带着一顶毡帽,高大的身躯包裹在一身皮衣之中,就连手上也带着厚厚的皮手套。夜九道了声歉,低垂着眼皮头也不抬地迈进了风雪中。
夜九行出去好久,身后是迷蒙的风雪,哪还有半个人影,这时他把手伸出口袋,把大拇指往手心里一捻,默道,“五块大洋。”他抿了抿嘴唇,心里却一阵后怕,那人口袋里竟然有一把铁疙瘩。
夜九心想这一票是个意外,他没想到这种天气除了他还会有人出门。
雪天行盗本是大忌,那是因为怕脚印会留下踪迹,被人追踪。可是现在风雪这样大,不要说是脚印了,便是个人躺在地上不多片刻也被埋起来了。
他闪进风雪里,又没了踪影。等他再折回来时,手里提了一壶酒和一只油纸包着的烧鸡。
二
1906年,日俄战争中日本打败了沙俄,日本从沙俄手中接管自长春至旅顺一带铁路。而东北作为战场,东北人民无疑惨遭兵燹之灾,丧亡不计其数,民居民地毁坏无算。其时其地,不少人活不下去便舍了身,仗着东北山高林茂当了土匪去了。
一排破败的房屋在寒风冻雪中摇摇欲坠。夜九在一家门前徘徊了许久,叹了口气,放下了想要敲门的手臂,转而把烧鸡从院墙外扔了进去。
他把身子缩在墙角里,一口一口喝着烧酒。
这年头连贼都快饿死了。
俗话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贼是社会毒瘤,但每朝每代都无法杜绝贼行,家里有能让贼惦记的东西,那便有贼。从另一方面讲,贼是社会富足的标志,家家户户都富,那贼也活得熨帖,若是家家穷得叮当响,那贼也就喝西北风了。
其实人要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混那江湖呢?夜九是天津人,至于本名叫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天津卫那个地方鱼龙混杂,当年他爹赌博输急了眼,把左手小指赌上了依旧没能回本,一气之下投江死了,他母亲又被“锅伙(乞丐帮众)”劫了去当了乞丐婆子,夜九小小年纪流落街头,幸得他师父救了他一命传了他几手技艺,他才不至于饿死。
话说行有行规,贼也不例外,拿天津卫来说。那里的贼组织严密、分工具体,行内有一套所有贼众都必须遵守的规矩。比如吃黑钱的不能吃白钱,吃商店的不能吃住户。在马路、电车、商店、胡同、大街小巷各处都有贼,这些地点都是划分好的,你入行那一天是在马路上“下货”,便万万不能去商店,不然便是越界了。越界的后果很严重,轻则被同行送进巡捕房,重则便被害了性命,而且整个天津卫的江湖人都瞧不起你。
天下做贼这一行自然是没有假期之属的,无时无刻都有贼“做活儿”,又根据不同时刻不同地点行盗衍生出种种名目,比如“妙手空空儿”、“白日闯”、“跑灯花”、“吃恰子”等等。
夜九还有个师兄,与他年纪相仿,道里的名字叫白七,师父教给他们的招数稍有不同,白七是白天行盗的,而夜九在晚上更胜一筹。他师父临终前嘱咐他们万不能坏了行规,两人自然满口答应。自他们师父仙去后,二人相互砥砺,每日练习翻墙潜行、指夹刀片、倒挂横梁,腿上、腕上、手指间的基本工夫自然也不能落下。
那夜九如何辗转到了敦化的呢?说来还是年轻气盛,这师兄弟二人技艺渐趋纯属,每次“下货”都是天衣无缝,不久便有了小觑天津卫贼行的一点意味。
两人想这样日复一日有甚趣味,某日便凑在一起打了个商量,那便是师弟我做做白活,师兄你跑跑夜路,各显显本事,权当是寻个乐子。
两人整这么一出给弄出事来了,那祖辈定下的规矩还是有点道理的,这个不能越界是有说法的。一是你越界了多吃了口饭,别人必然得少吃一口,二是熟悉的那个名目骤然更换岂是那么容易适应的?岂不知一些习惯特质早就渗到了骨子里。
两人艺高人胆大,找上了大耍(混混儿的头目)邱三爷。两人商量,白日里夜九把邱三爷那常把玩的怀表摸来,夜里再由白七还回去。哪知没等到白七出手夜九便出了状况。
那一日,邱三爷穿着一条马褂,从黄包车上下来,嘴里哼哼着戏曲,细细听正是京戏里的一折《群英会》,这是要去戏园听戏呀!
那邱三爷下了车还没走两步,一队小孩便打闹着从他身边过去了,一个个头大一点的孩子好巧不巧地撞了他一下。邱三爷不愧是大耍,登时留心,往身上摸索一遍,却发现身上物件都在,银元也是分毫不差,有些诧异,便在心里道,“原来是我打眼了(看错了)。”邱三爷转身欲走,却没留心身后有人,迎面便撞了上去,邱三爷是个练家子,这一下不打紧,那人却哎吆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人嘴中嘟念道,“你介是干嘛?”再一看原来是邱三爷,忙打个滚起来反而给邱三爷道歉,急忙退走。
邱三爷刚刚打眼了,倒没往面前这人是否是个小绺(小偷)上想,但刚刚对上他一对雪亮的招子(眼睛),常人哪会有这样明亮的眼睛?于是心里又有了警惕,把手往怀里一摸,果然发现怀表没了。
邱三爷一把抓住夜九的手腕,“要不是你介个招子,今日三爷我就栽了你手上了,你是个吃黑钱的吧?如何在这个时候出来?嘿嘿。”
夜九额头见汗,心想这邱三爷是个老江湖,今天事儿不成了,便一发狠,手指缝间一道亮光闪过,刀片在邱三爷腕间划了一道,邱三爷吃痛下意识把手臂往回收,夜九便趁机纵身单手勾住巷子顶部,翻身打脊越过墙去逃之夭夭了。
这天津卫的混混儿、锅伙和巡捕房都是暗地里通气的,既然惹了大耍,那么这天津卫便待不下去。夜九把事情与白七说了,两人虽然心中后悔但还是顾惜自己的小命和一身本事,便连夜逃出了天津卫,辗转来到了东北。
那白七一天出去行盗不小心被日本鬼子抓住,竟然做了日伪军,倒是夜九还混迹至今。
三
等到夜九把一壶烧酒喝完,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雪碴子,又转头朝门缝内里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过了好一会了,那门开了,一个女人把脑袋探出来,只见门外风雪呼啸,哪里有半个人影?她叹了口气,又把门关紧了。
这盗贼行里有三不取,一是老弱病残不取,二是鳏寡穷苦不取,三是救命钱不取。可是这里各户人家是个个穷苦,日俄战争征调了许多民夫,那些人许多没有回来,很多人家都只剩下鳏寡之人及一些孩子,这些人的钱本就没有几个,他如何能取?
能取的只有一家,那便是李地主家,李地主算是此地家境最为殷实的,早在日本人进关东时便投过去当了汉奸,日本人没多难为他,反而允许他手里留一些武装力量来对抗附近山上的土匪。
夜九已经几次光顾他家,李财主有了提防,得手是越来越困难,他不得不多踩两次点。这一夜无星无月,一阵西风刮得凛冽,却正合他意,今夜正是“下货”的绝佳时机。
李财主家院子里拴有一条大狼狗,还有众多护院在站岗,不过天已入四更,这些护院此刻已是昏昏欲睡。今夜这股西风正好可以把它的气味吹散,夜九潜身在黑夜里逆着风向慢慢攀上屋顶。这时候李财主早就搂着他小妾呼呼睡着了,夜九打开天窗,把绳子拴在房梁上,用脚勾住房梁,把整个身子倒下去,他招子放亮好似能夜视一般,只见他顺着绳子把身子放到底,在李财主小妾枕边抄起一物,随后腰腹用力,把整个身子弹起来,手臂在绳子上一借力,轻轻一翻便轻手轻脚在房梁上站住了,之后把绳子接下来扎在腰上便轻车熟路地爬了出去。
夜九借着屋脊把自己完美遮掩起来,几个纵越便从屋顶上攀到了一旁的巷墙上,蹑手蹑脚地跳将了下去。
夜九刚要舒一口气,忽见落点位置有个黑衣人,已经展开架势要拦住他了。夜九一惊哪还不知这是在故意蹲他,于是在那人身上虚踢了一脚连忙退开,展开身势,便要往后跑,不想迎面却又撞见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夜九一瞧,原来之前便是从他身上摸了五块大洋,夜九想绕开他,那人身子微微一动却稳稳拦住了夜九的去路。夜九不敢大意,把一招硬劈山做虚招,实则用六合通背中一招鹞子穿林,直攻他肋下,那人却看也不看他的虚晃一招,一翻手肘给他架开,铁铸般的大手却稳稳抓住了他的手腕,夜九心想,“这人好俊的功夫!”
夜九心里有些惶急,贼逃跑最怕被人牵绊,便一发狠,另一只手上几道银光闪过,已经上了刀片,他正要出手,突然感觉心窝窝口一凉,他顿时停住动作冷汗直冒,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说来他还摸过,那把铁疙瘩。
“这位爷,您报个万儿(贵姓),亮盘儿(露脸)吧,我今天栽了。”
那人嘿嘿一笑,把毡帽摘下来没说话,刚刚拦他的那个黑衣人走了过来,从暗处又走出来了几人将他围住。
“师弟,是我。”那黑衣人摘下帽子。
“嘿!我说能让我栽跟头的人不多,原来是你,你不是当了汉奸吗?找我作甚?”夜九冷声道。
“师弟,别生气,师兄我当汉奸是个幌子,实际上是想和这几位当家的干一票大的。”
“哦?”夜九又仔细审视了一下这几位,见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看来都不是善茬。
“师弟实不相瞒,我们此次行动希望有你相助。”
白七朝那高大汉子使了个眼色,那人把枪收起来,讪讪一笑,“刚才对不住了,我是汪清‘野马’的当家的,那位是‘老三省’的当家人,这位是‘黑星’的当家。”那两人随着“野马”当家的介绍,也与夜九打了个招呼。
夜九一听,心里不禁犯嘀咕,这几位他虽然不认识,但这几股势力响当当的名声都听说过,他们可是敦化周边山上的胡子(土匪)。
“什么事师兄还办不了?来这里找你这个不成器的师弟。”
“我本意是混在日伪军里打探情报,不过我接连动作已经被日军怀疑了,这一次我们打算一举夺下延吉城,不过我们对延吉的布防不清楚,所以迟迟未动,我是想请你把那城防图摸来,那城防图平常由赤冢随身携带,他对我有了提防,我无法下手。”
“那可是一座城,满城的日本兵,我如何进得去?”
“那赤冢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收藏古董和玉器,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我……”夜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迟疑。
“师弟可是怕死?”
“哼,师兄说笑了,干我们这一行,哪天不是提心吊胆过日子?我可不是那畏首畏尾的孬种!何况这事儿关乎民族大义。”
“那好,我以五天为限,在这段时间我去搞一件赤冢看得上的物件,你也再好好考虑一番。”
等到白七等几人走后,夜九攥了攥拳,对于日本人的恨意他不比这几人差。
他隐进黑夜中,伸手摸出一把钗子,无人看见他的眼色变得无限柔和。
四
两天后,夜九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神情又踌躇起来,他何曾这样迟疑?便是第一次下货,他心里虽然忐忑,这不曾这样迟疑。
他几次想敲门最终还是放弃了,手中的汗液浸湿了紧攥的钗子,这钗子上纹了一只蓝凤凰的纹饰,用了快要失传的点翠工艺,镶金戴玉,美妙绝伦。他心想,那李财主的小妾如何配得上这样的东西?能配上他的只有她。
他望着摇摇欲坠的一面土坯墙,这样的墙,他不费工夫便可以翻进去。他心里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的,可是他的腿偏偏便鬼使神差地攀上了那土坯墙,顺着它蹿上了屋脊,掀开了瓦片。屋内透出了烛光。
白七已经来了许久了,他没见过这样的夜九,这样迟钝、这样散漫,一个贼是每时每刻都要紧绷起精神来的,以观察周围的情况,而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刻钟了,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白七当然好奇他在干吗,于是便摸了过去到了他身后,白七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把,与此同时眼角偷偷在那瓦片掀开的瞄了一眼,是一个正在脱衣服的女人。
白七想,原来是被女人迷了心窍。
夜九一个激灵,猛然回头便要出招,白七截住他的手腕,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他下去。
“你如何做这样的龌龊事?”
“我,我十七了 还没见过女人的身子。我怕这次去再也回不来了,我……”夜九红着脸说,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说。
“哼,师父授我们技艺,你也练了十几年的招子,可不是为了看这个的。”
“我……”
“别说了,你连贼最基本的本能都没有了吗?我刚才如果要杀你,你早没命了,一个女人便让你这样,我真是瞎了眼了来找你办事。你留这对招子有何用?我便替师父废了它,出招吧。”说着,白七便手作爪状,往夜九一对眼睛上挖去。
夜九退后一步避开白七,拉开架势。
两人除了那些偷艺,还各修了一门功夫用来防身,白七练的是披挂掌,夜九修的是六合通背。
六合外三合乃是脚与手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内三合为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心动而意行,意行而力生,出势则一往无前。手脚肩胯肘膝为一体,则骨聚而神凝。
而劈挂掌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以长制短,两臂大开大合,大劈大挂,两臂交劈,势如破竹,劲猛沉实。
只见白七出手毫不留情,他闪身而进,绕步而行,滚肩劈掌,势若劈山。劈挂掌擅以长击短,距离合适,拳势便如滔滔江水,势不可挡。夜九不敢大意,上步挺掌,接住一击,他深知劈挂以长击短的厉害,而六合通背长短互用,他便想近身短打。他矮身而下,力由背发,便如猿猴入洞,直击白七胸口。
白七撤步后退,手掌抵住夜九手腕,挺腰立马,辘轳反扯劲力一吐,变抵为扯,以腰为轴,将夜九甩了出去。
夜九身势下沉,身胯合一止住退势,再进步展手,师兄弟二人又战在了一起。只见他们贴身相扯,辗转腾挪,你似鹞子穿林,我如燕子穿云,你白猿出洞,我飞虎拦路。二人见招拆招,打得好生热闹,却一时难分高下。
某一刻白七在夜九胸口扯了一手,夜九在白七腰间摸了一把。白七扬扬手中的钗子,夜九把玩一下手中的扳指。
“还好,功夫没退步。”
“你喜欢那女人?”白七摩挲了钗子一下。
夜九沉默不语。
“你若不想去,那就罢了。”白七叹口气,说着把钗子扔给了夜九。
“我会去的,三天后便是你约定的五日之期,那时你来找我,这扳指我便带着吧。”
看着夜九离开的背影,白七沉吟了许久。
五
夜九终究还是敲开了门。
“我要走了,这个送你。”夜九把钗子递到女子手上。
“你到哪里去?”
“偷一件不得不偷的东西。”
“你又要去偷东西?”女子有些不开心。
“我只会这个。”夜九苦笑了一声。
夜九抬起头,怔怔望着女子,“我,我走了。”
那女子拉住他,“小九,等等。”
“我没有怪你偷东西的意思,要不是你,我早就饿死了,不过偷东西总是有些危险的。”
“你是在关心我吗?”这一刻夜九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我知道你对我的情谊,但我不过一个寡妇,你何必倾心我,以你的本事,你大可不必留在这里受苦。”
夜九望着她,嗫嚅着嘴唇,想说话又开不了口。
女子叹了口气,当着夜九的面把乌发盘起,把钗子插上,问道“我好看吗?”
“好看……”夜九声音低低的,把头低下不敢多瞧。
女子一件件把身上的衣服除掉,夜九大惊,“你……”女子吻上他的嘴唇。
“你不想要吗?”女子问他。
“想。”
六
延吉城。
“师弟,此次行动你可有信心逃出来?”
“我一定能把城防图带出来。”夜九沉吟。
“好,那时我兄弟两个把酒言欢。”
易容过后的夜九在赤冢的副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大厅中,“哈哈哈,赵桑,你的大大的有功。”赤冢大笑。
“太君过奖,为太君分忧是我的份内之事。”夜九谄媚道。
“赵桑,那件东西……”
“您看。”夜九从怀里摸出一枚扳指。
赤冢小心翼翼地把它接过来,见那扳指是和田青玉,通体莹润,青黑入沁,镂龙雕凤,精彩绝伦,不禁心花怒放。
“据传,这是我国乾隆皇帝打猎时常佩戴的,小人也是几经波折偶得之,特来献给太君。”夜九轻声道。
“好好好,你是大大的良民。”赤冢爱不释手。
他身旁的副官心中好奇一直朝这张望。夜九暗地里使了个巧劲,把一枚石子打在那副官的腿弯处。那副官一个趔趄便朝赤冢那边跌去,赤冢正在把玩玉扳指,没能留心,被他一撞,只见那玉扳指被抛飞,赤冢又惊又怒,眼看那扳指就要摔得粉碎,却见夜九飞扑起来抓住了那扳指,身子却不可避免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夜九把扳指呈上,“刚刚冒犯请太君恕罪。”
赤冢见扳指安然无恙,大喜,连忙夸赞夜九,又在副官脸上扇了两个大嘴巴子。
夜九摸摸胸口,心想事情已成该抽身而退了。就在这时,却有一个日伪军进来,大呼,“太君,不好了,西城们那里出现了一股流民。”
赤冢惊讶了一下,就要往怀里去摸城防图。夜九心想坏事了,此事不能善了,便厉声大叫“太君!”
赤冢一惊,抬起头来望向夜九,夜九快步向前,手中寒光一闪,赤冢脖颈处便喷出血液,那副官还没反应过了,夜九跨步伸手捏碎了他的脖子。那日伪军被吓得尖叫,又放空了一枪。夜九划破他的喉管,枪声却已经传了出去。
夜九破窗出去,门外的日军和日伪军立刻朝他追了过去。白七此刻身着一身日伪军的衣服,他在听到那一声时,便知大事不好,赶忙追了过去。
夜九知道今天出不去了,远远见一个日伪军模样的人追了过来,夜九藏在巷子里,等他过来一把把他捞过来。
“师兄,今天我真栽了,白天行盗,我命里该有此劫。你和彩儿说,我想她。还有城防图在我……”夜九急匆匆地说。
听着一大队人马过来的声音,白七从巷子里走出来,手上提着一个人的头颅,不是夜九却又是何人?
“太君,这贼子被我杀死了。”
“你的大大的好。”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走过来,“来啊,把这头颅挂到城门上。”
“长官,没在那人身上找到城防图,肚子都剖开了,里面没有。”
“什么?此地所有人都搜身,城防图不容有失。”
白七是接触夜九的人,身上自然被搜的干干净净。
城防图,自然是找不到的。
七
两天后,又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天气,挂在城门上的夜九的头颅消失了。
白七抱着夜九的头颅嚎啕大哭。夜九口齿紧闭,白七直把他下颌骨捏碎,才把城防图拿了出来。
1926年,吉林号称“野马”的绺子及“老三省”,“大来好”,‘江南好’,“包打一面”,“黑星”等各处绺子兄弟,攻下了延吉城,歼灭了鬼子二百五十六人,收缴枪支弹药无数,东北日军司令部为之震惊。
白七捧着夜九的头颅来到彩儿家中,只见彩儿已经上吊死了。
白七把遗书打开,上面写到:
夜九君,小女子本嫁人为妇,新婚燕尔,不想夫家为鬼子迫害,二人已是阴阳相隔,又逢歹人糟践。我独身一人,生活甚是艰难,幸得夜九君怜惜,予以照抚,小女子无以为报。昨日心中窃喜,君未嫌弃小女子蒲柳之姿,又得云雨之情,心中已无牵挂。但小女子前已为人妇,若再委身于君,便如别抱琵琶,一弹三唱。君清白之躯,耽心于我,实是为世俗诟病。我爱君,窃怕君行于世遭人讽议。今自挂房梁,君可自消念头,另寻清白女子结为连理,若有来世,小女子自当尽心侍君,心既匪石,不可转也。
白七叹息一声,将女子尸身收拢了与夜九尸首合葬。
“师弟,你此行所为于国人大有益处,你我同为热血男儿,如今为兄贱躯已无用处,便陪师弟去了,以偿弟割颅之痛。”话罢,便在一旁石头上撞死了。
风雪呼号,这天地怎一个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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