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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五岁的拓跋开便随着爷爷一起出征了。
她知道自己没法改变这一切,只能每次在出征前忧心地将儿子送走,然后独自回到帐幕里为儿子默默祈祷。
得知他们回来的消息时,便迫不及待地出去迎接,等看到儿子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了,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上苍保佑,儿子总算安全度过了之前的三次战斗。
第三次,当儿子回来扑到她的怀里时,她发现儿子的衣衫上有血污,立刻吓得魂飞天外,赶忙在儿子的小身体上翻了又翻,找了又找,检查个遍,终于才明白那不是儿子的血迹,而是别人的。
从那一次惊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这几个月,庆幸一切都平安无事,没有战争。可就在几天前,突然传来了高车部再次反叛的消息,她便知道,自己又要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之痛了。
此刻,当她目送儿子往那个英雄男人的方向走去时,她的眼睛紧盯着那个男人。
他也看着她,但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坚毅,换句话说,也是那么的无情。
打着响鼻的骏马不时纵跃一下身体,使他伟岸的身躯也跟着微微晃动。
她能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做法,甚至内心深处也认可他这样做。
但是作为孩子的母亲,她天生的母性却又让她在面对这种情景时总是难掩那一份深切的担忧。
拓跋开像往常一样穿上小小戎装,跟个小将军似的,离开母亲走到爷爷的马下。
什翼犍俯下身将他单手一搂,便搂上了自己的骏马,让他坐在自己的怀里处,然后他扬一扬鞭,大声宣布出发。
将士们闻声一传十,十传百,大部队便开始前进了。
一路上其他部落的探马陆续来报已经起兵的消息。什翼犍听着各处探马的报道,不住点头,心里十分满意。
其实对付小小的高车部,根本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仅仅靠他自己的拓跋部就已经绰绰有余了,以往很多次对高车的战争都是靠的拓跋部一部之力。
可这次为什么要征召各部落一起前往呢?什翼犍自然有他的打算。
虽然多年以来,在整个代国,拓跋部一直作为核心部落,领导着其余部落。
但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高车等部落又屡次反叛,什翼犍怀疑且担心拓跋部在草原上的统治力正逐渐式微。
因此,他正好借这次高车的叛乱向各部落发出征集令,来试探一下各部落的态度,看看哪些部落胆敢不服从他。
不过让他深感满意的是,王汗令一出,这些部落纷纷应征而至。
尤其是八部大人所在的部落,全都动身了。
东部大人贺兰部他倒不担心,他最担心的是北部大人铁弗部和南部大人独孤部。
铁弗部的首领刘卫辰和独孤部的首领刘库仁在多年前的部落战争中败在了什翼犍手里,后来便臣服于拓跋部,并成为代国的南部大人和北部大人。
这两部虽然都和拓跋部有过联姻,但总不像贺兰部那样对拓跋部死心塌地。
尤其是铁弗部,一直是什翼犍的心腹大患。
而现在,他最担心的这两部都没有出什么纰漏。
这不能不让他感觉到自己仍然是这个草原的霸主,仍然对各部落有着巨大的威慑力。那颗骄傲之心顿时又被唤了起来。
“开儿,你害怕吗?”他问怀里马背上的孙子。
拓跋开摇摇头,“不怕。”
“嗯!”什翼犍对孙儿的回答很满意,“你母亲说你太小了,怨我把你带去观看打仗。开儿,你实话告诉爷爷,你怨爷爷吗?”
“不怨。”拓跋开还是摇摇头。
自从世子拓跋实死后,什翼犍一直就十分钟爱这个孙子。
当然,他的这种钟爱与严格是密不可分的。
他是一代草原枭雄,身上自有一种凌霸的威严。
小拓跋开感受到的来自爷爷的爱不是亲切慈和,而是喜怒无常。
爷爷高兴时,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奖励给他许多礼物。可当爷爷发怒时,也会把他的一些小调皮视作冒犯,对他大声斥骂。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拓跋开便有些自闭,不似别的孩子那般活泼好动。
他不爱讲话,别人问他什么,他要么点头要么摇头,从来都惜字如金。
不过他小小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在他那小小的脑袋里不停转悠着。
什翼犍不知道是自己的暴脾气威吓到了孙子,还以为他天生就是属于傻小孩儿那一类,虽说对他疼爱有加,有时却又对他那种沉默和笨拙恼怒不已。
如今见孙子又表现出这种傻傻的样子,便不由得自言自语叹息道:“唉,爷爷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若不是对你寄予厚望,又何必让你这么小就跟着出征冒险?但愿你将来有所作为,不要辜负爷爷今日的苦心。”
“爷爷,——鹰!”
拓跋开指着天空中一只硕大无比,凌空翱翔的雄鹰,一脸惊喜的表情。
显然,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什翼犍的说话上。
什翼犍漫不经心地顺着孙子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失望地摇摇头道:“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什翼犍和孙子的这番对话都被跟随在旁边的大儿子拓跋寔君听了去,让拓跋寔君的心情经历了一次小小的起落。
拓跋寔君起初听到什翼犍对拓跋开寄予厚望的话语,不禁联想到长久以来父亲对拓跋开的钟爱,便知道父亲是打算在死后将王位传给拓跋开。
这不能不勾起他的嫉妒之心。
他是什翼犍的庶长子,并非正妻慕容氏所生,若是世子拓跋实还活着,他自然会断了争王位的企图。
然而拓跋实却不幸死了,他的心里便又重新燃起了对王位的希望之火。
于是,他开始很努力很努力地表现自己,希望能得到父亲的重视。
可让他失望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父亲对他总是不冷不热,反而对那个年仅几岁的拓跋开珍爱有加。
他一直就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侄子,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有什翼犍罩护着,他也无可奈何。
本来浮想联翩,不过最后什翼犍的那句“我真的做错了吗”倒是让拓跋寔君原本嫉妒的心情一下子坦然了许多。
在他看来,拓跋开的确是一个傻乎乎的不堪重负的孩子,就算父汗有心栽培他,他也终究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难成大器。
大军继续向前。
突然,什翼犍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他猛地一拉马缰绳,正走着的马儿一个仰天长嘶,便停了下来。
什翼犍周围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后面部队也跟着停了下来。
大家都在东张西望,他们也都察觉到了附近有情况,虽然举目四望压根儿就不见半点马匹和人的影子。
俗话说: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对于以草原为家的游牧民族来说,草原上的一切都已经融入到他们的灵魂之中,哪怕风吹草动,他们无不知晓。
对于一般草原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像什翼犍这种征战沙场数十载的经验丰富的人物了。
什翼犍眉目紧锁,以目示意身边的侍从官前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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