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蹲守
龙剑追回阿霞的消息不胫而走。惊闻喜讯,一辛立马组织新民饭店的姐妹们一道赶到镇口迎接。
摩托车迫近镇口的时候,落入阿霞眼帘的,是姐妹们太阳花似的灿烂微笑,以及天空中那一抹即将隐去的淡红色的落日余晖。
不待龙剑把摩托车停稳,阿霞便从车上跳下来,一头扎进一辛张开的双臂里。新民饭店的姐妹们围拢上来,仿佛枝头的喜鹊似的叽叽喳喳的唠叨个没完。
众人簇拥着阿霞,犹如众星捧月般往新民饭店走去。龙剑推着摩托车和一辛跟在后面。龙剑看到心爱的人和好朋友们相处融洽,心中甚慰。一辛见龙剑坠入爱河,并且追回了未来的新娘,也是替老朋友高兴不已。
一辛早已吩咐厨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阿霞还没到饭店门口,就嗅到了飘来的阵阵菜香。
阿霞和姐妹们进了新民饭店的大门。师傅们已经端上了凉菜。圆桌上,一盘兼具麻辣的夫妻肺片,一盘色泽金黄的油烫鹅,一盘清爽的青笋丝拌肚条,一盘传统的油酥花生米,一盘家常的拌土鸡快。
落座时,一辛请阿霞坐上八位,阿霞谦让一番后也就依了一辛。阿霞的左边是龙剑,右边是坐的是一辛。几个年龄稍长的姐妹依次落座。年轻的几个姐妹挽起袖子,有的到厨房帮忙,有的传菜,有的负责倒茶酒。
很快热菜纷纷上桌。一盆鲜香热腾的鸡肉菌面皮汤首先端了上来,随后上了一盘碎肉粒慢炖油炸粉丝的蚂蚁上树,一盘颜色红亮,滋味鲜浓的豆瓣鲫鱼,一盆麻辣烫的水煮肉片,一盘细嫩爽口的辣子鸡丁。
“今晚,让我们共同举杯,感谢勇敢、善良、美丽的阿霞妹子能够留在我们的云雾水乡小镇。”一辛起立,端起斟满茶酒的褐色土碗,清了清嗓子说道。
“谢谢姐妹们,谢谢你们再次的接纳我,包容我。”阿霞忙不迭起身,也端起手中的土碗。
“敬阿霞!”众姐妹齐刷刷的起立,把碗中的茶酒一饮而尽。
席间,不断的有姐妹过来敬酒。阿霞很快喝得满脸红霞飞。喝酒间隙,一辛把寝室钥匙塞到了阿霞手中。阿霞没有拒绝,收下了房门钥匙。
晚饭后,龙剑和阿霞道别了一辛和众姐妹,一起出了新民饭店。
借着橘黄色的街灯,龙剑和阿霞手挽着手,踩在青石板上,漫步街头。
阿霞虽然过了微醺许多,已经临近伶仃大醉的边缘,但是她的头脑依旧是清醒的。
清晨离开时走的这些街道是如此冷漠,如此清冷,视如陌路,然而到了同一天的晚间,街还是那条街,道还是那条道,由心爱的人陪在身边,这些街道似乎露出了笑脸,如此亲切,如此热络,犹如多年的好友。此情此景,这让阿霞想起一位朋友说过的话,“在意前方,前行就是路。在意风景,满眼便是芬芳。”
就在阿霞感慨万千时,一眨眼功夫,两人便到了阿霞的寝室门口。
“龙哥,进去坐会儿吧。”阿霞醉眼迷离,一张红扑扑的脸光彩照人,黑色眼眸射出夺人心魄的光芒。
龙剑心中一荡,稍微一沉吟间,内心像是做了一场生死似的搏斗,最后咬咬牙,不舍的说道:“我也想留下来陪你。不过,今晚我有任务。改天吧。最近小镇不太平。”
“嗯。”
就在阿霞闷闷不乐,噘嘴时,龙剑趁机奉献了自己渴望已久的双唇。
阿霞没有拒绝,两人相拥在一起,许久许久。
别过阿霞,龙剑很快和搭档兰根汇合。“没关保险。”兰根递给龙剑一把上膛的五四式手枪。龙剑只是点点头,没有言语,一脸凝重,顺手把手枪插在腰间。两人走进小镇无边的夜色中。
凌晨,黑暗虚无,似想统领一切。
“咕嘟、咕嘟、咕嘟……”
云雾水乡那个废弃的火车小站里,遍地杂草丛生,荆棘、灌木枝桠横生。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腐尸的味道。
寂寥中,偶尔传来一声乌鸦不祥的聒噪声。
臭气熏天的小池塘里,石油似的黑色污水里不断的冒出白色的泡沫,继而,一对天线似的触须破水而出。紧接着,是一对黑黝黝的犹如推土机般蟹钳跃出水面,一对贼溜溜的黑色小眼睛窥探水池四周的动静。见四下无人,一只身穿铁甲的大螃蟹从水池里一跃而起,轰的一声,落在池边的地面上,溅起一地尘埃。大螃蟹的铁甲上满是腐败的落叶,天线似的触须上斜插着一个脏兮兮的健力宝易拉罐。易拉罐里滴落的污水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大螃蟹孤傲的环视周遭一圈,冲着墨盘似的天空嗷嗷叫了几声。随后,它挪动蟹脚,疾如闪电的在地上画了一道弧线。转眼间,大螃蟹变成了举着磷火灯笼的山野挑夫。挑夫身材矮壮,约莫四十,宽阔的肩膀上挑着一担子山林里砍伐的枯枝捆成的柴火,来回的晃荡着。
“咕嘟、咕嘟、咕嘟……”
一只火红的大龙虾探头探脑的从的色淤泥里钻出来,嘴里吐出污浊的黑色池水。大龙虾从池塘里爬上岸边,抖落掉身上的臭烘烘的淤泥。随着一阵旋风卷起,这只丑陋的大龙虾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六十开外,肩上挑着担子,驼背的货郎老头。挑货郎嘴里叼着一根长的铜烟管,烟嘴上的叶子烟正燃着,发出嗤嗤的怪响声。
挑货郎抽着叶子烟在头前带路,挑夫举着磷火闪烁的灯笼紧随其后。两人出了小站,朝云雾水乡小镇而去。
天麻麻亮的时候,隐约可见小镇口的龟驮碑,石碑上的“云雾水乡”四字,字迹斑驳,几乎不可辨识。石碑的基座是一只巨大的石龟。龙剑和搭档兰根正蜷缩着身体,藏在石龟后面。兰根不时探出头来,透过滚滚而来的浓雾朝镇外张望。
“亏便亏我也!”
伴随着叮当的铃声,一个老头粗嘎低沉的声音飘向镇口,同时,一团暗蓝色的亮光在浓雾里移动,像一团阴森森的鬼火。
“嘿,龙剑,有动静。快起来!”
“坏蛋现身了?”龙剑腾的从地上跳起来,头差点撞上石龟乌黑发亮的坚硬外壳。
不一会儿,一个驼背老头的挑货郎出现在镇口,身后还跟了一个打着蓝色灯笼的矮胖挑夫。但见两人迎着浓雾,慢悠悠地朝镇里走去。
龙剑和兰根两人猫着腰,远远的跟了上去,刻意的拉开一定的安全距离。
街道上,面馆、米粉店,羊肉汤馆灯火通明,热气腾腾,已经坐了不少客人,正低头吃着东西。食客里,不少是背着胀鼓鼓的书包的学生。
挑货郎的叫卖声引得店里的客人抬头张望,学生们的眼中更是闪烁兴奋的光芒。
刚过了早七点,一里外的云雾小学,已经有少部分的学生到了校门口,稀稀落落的站在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下,等着校门打开。
随着嘎吱一声响,光华街44号的张家富家的门朝外打开,一条身影猛地冲出大门,朝街口跑去。
“儿子慢点,注意安全。别忘了到学校对面的那家菌汤面馆吃东西!”
“知道了,妈!”
张家富的老婆王心兰伸手捂住嘴巴,慵懒的打了个哈欠,眼看儿子张加刘冲进浓雾里,于是合上大门,返回卧室,继续她的睡到自然醒。
张加刘一溜烟跑到了街口,刚刚左转就撞到了东西。“哎呀呀……”张加刘惊呼着,一面抬头,一面伸手在空中乱抓,结果抓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尼龙绳。
“亏…便…亏我也!小朋友,来点麻花?”
“真对不起爷爷。雾太大,我忙着去学校,就没…没看见。撞到你了吗?”
“不了爷爷,我还赶时间去上学呢。”
张加刘怯生生的抬起头,看到一个驼背老头的挑货郎,嘴里叼着一根长的铜烟管,一条连接扁担和竹筐的尼龙绳抓在自己手里。挑货郎的身后,一个提着灯笼的挑夫正用铜锣般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他心里暗忖:“原来我刚才撞在了箩筐上,真险!把老爷爷撞倒了可不得了。妈妈一定会打屁股的。”
“一两麻花一毛钱。雾大嘛,爷爷再额外送你一个大大的灯笼,闪闪亮哟。”挑货郎放下担子,把叼在嘴里的铜烟管拿在手上,在地上磕灭叶子烟,随后在地上吐了一口灰褐色的唾沫,“当然啰,如果不买的话,你刚才撞烂的麻花、散子,可得赔一大堆钱。”
“啊,赔一大笔钱?我想想看……”张加刘歪着头瞅瞅挑货郎,又瞅瞅矮胖挑夫手上的灯笼。他的眼神锁住灯笼,被泛着荧荧的蓝光吸引住了,“就买一两麻花,成交!”
挑货郎伸出鬼爪般的手在竹筷里抓了一把塞进一个牛皮纸袋里,少说也有三两,毫不在意的递给张加刘,“一两麻花,一毛钱。”
张加刘一面掏钱,一面接过纸袋,一股子油香窜进鼻孔。他把钱递给了挑货郎,抓了一根麻花塞进嘴里。麻花不但完好无损,而且又香又脆。“拿去。”挑夫把手中的灯笼递给张加刘,声音又沉又闷。
张加刘把背上的书包挪到身前拉开拉链,把装麻花的纸袋口子朝上塞进书包,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不断的伸进纸袋拿麻花。他开心的朝小学校方向走去,红彤彤的小脸上笑开了花。他心里充满喜悦,暗自盘算:“剩下的四毛钱,下午放学后可以拿去买更多的好吃的了,兴许还可以买币打游戏呢。”
“此时不倒,等待何时!”粗嘎的声音里伴随着一阵怪笑,从张加胖身后传来。
张加刘顿感头晕目眩,向前倒去,那只灯笼从手中滑落,噗的落在青石板的地上,一波幽幽的蓝光炸开。旋即,地上升腾起蓝色的幽光,仿佛一朵盛开的蓝莲花。随着诡异的蓝光渐渐黯淡下去,那只灯笼也消失不见了。张加刘头朝下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挑夫走上前去,犹如老鹰抓小鸡,一把抓起张加刘,扔进挑货郎的竹筐里。货郎用油腻腻的塑料布遮盖在上面。
“亏便亏我也!”
伴随着叮当的铃声,挑货郎挑着担子和挑夫消失在灰白色的团团浓雾里。
龙泉剑客
二O一九年十二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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