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车子副驾门的玻璃昨晚遭遇袭击了,我百分之二百认定是枪击,尽管我没有亲眼所见。
今天一大早,我笑不拢腿地奔向楼下静候着的坐骑,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收割亲戚们的新年红包也一定要趁早。
戴眼镜的我视力仅次于孙悟空,我老远便注意到副驾门的车窗泛着鳞次栉比的星光,那是晨光也无法匹及的闪耀。我的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近前一看,果然整块玻璃围绕正中央一个圆不留丢的小破洞呈放射状,像极了盛开的不会凋谢的烟花,它比这几晚我见到的任何一朵烟花都要好看。我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哪个狗崽子干的?”
口由心生,我正欲出口成脏,笑眯眯的佛祖竟飘至眼前,他对我合掌颔首道:“施主淡定,善哉善哉!”我心头的火便灭了几分。
好险,差点又犯了嗔。我不是常常对自己说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嘛。
是,大过年遇到这种事肯定心里不太爽快;是,保险客服在电话里说我什么险都买了,就是玻璃险没买;是,修理厂在电话里说最起码要年初六才开工;是,车窗变成一块马赛克,严重影响视野,而且随时有轰然摧枯拉朽的可能。但是,还好,人家枪击的不是我本人;还好,也没因为别的更严重的情况出险;还好,修理厂没有说等到元宵之后才开门;还好,我及时说服了自己:别放心上。
假如我气呼呼地报了警,要求追究到底,势必会叨扰左邻右舍,不堪其扰的左邻右舍势必会将其调皮的孩子们教训一顿,孩子们气不过,将脚下的猫狗狠狠踢上一脚,猫狗吃痛后夺门窜出大马路,汽车为了躲避猫狗引起了交通事故,交通事故中有神秘大人物给撞残撞傻了,引起利益团体之间混战,混战逐渐升级,衍变为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较量,最终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此时,我的祖母帮我提着礼盒走出来,见我站在车窗前发呆,她也凑前来瞧个究竟。祖母虽年至耄耋,却耳聪目明,且性格似爆竹,前些日子还将他儿子——也就是我的父亲——骂得跟孙子似的。
祖母眼看着她宝贝孙子的小破车变成更破的小破车,她心里不痛快了,她站在家门前的道路中间四处张望,我害怕她表演老泼妇骂街,赶紧扶着老人家的肩膀央告道,别生气别生气,是我自己练一阳指戳成这样的。祖母没好气地翻白眼道:你以为我老糊涂啦?我猜也能猜到,准是街头那几家小孩,昨晚就看他们扛着玩具枪到处窜了。
我又安慰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待会儿去走亲戚,收几个红包新玻璃就有了。奶奶说:你都多大个人了,还想收红包?想得倒挺美,我告诉你,你不但没得收,还得发红包哩。
那也没关系,只要世界和平就好!我说。
家里有一辆摩托车,可我不会骑,只好勉强开着这辆瞎了右窗的车去探亲。我小心翼翼地开,每当驶过减速带或者坑洼的地方时,便有碎玻璃掉入车门深处的声响,稀里哗啦,像极了欢笑声。
文/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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