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晓黎，爸爸妈妈为什么离的婚啊？”
“因为妈妈吃了妹妹呀。”-
晓黎是我做保姆期间带的第二个孩子，他今年才六岁，却失去了父亲——他的父母在他四岁时离了婚。晓黎比同龄的孩子还要安静、懂事。“懂事”这个词用在小孩子身上是可悲的，在他这般年纪，应该是快乐无忧地成长，而不是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到懂事的地步。晓黎的母亲是一位知性、干练的职业女性，她经常飞到各个城市出差，所以在我来到这个家的短短两月之内，我只见过她为数不多的几面。
我很好奇晓黎的父母为什么会离婚，因为这个家庭在常人看来，再完美不过。但这毕竟是雇主的隐私，我也不便去过多探听。直到昨天晚上晓黎母亲回家后，我听到晓黎房间里传出奇怪的金属剐蹭声，紧接着是晓黎隐忍的哭声，我才隐隐感到事态的不对。今天一早，晓黎母亲因为公务，匆匆出了家门。晓黎因为上学的缘故，起得也很早。他乖巧地端坐在大理石餐桌前等着早餐，我把盛馄饨的小碗放到他面前。晓黎用小勺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馄饨，因为手臂摆动的幅度，衣袖往下滑动，露出了皮肤上紫红的伤痕。
晓黎很乖，从不让我替他洗澡。这么小的孩子，每次都是独自一人进到放满洗澡水的浴室内。我以为这是他的懂事，其实他只是为了隐藏这些伤疤吧？那他身上是不是还有数不清的旧伤？
我知道晓黎想隐瞒，所以我也不去揭穿。我敢肯定这是来自母亲的虐打。难道晓黎的父母正是因此才离的婚？于是我问晓黎，他的父母为什么离婚，他告诉我，因为他的妈妈吃了妹妹！
那天把晓黎送进学校之后，我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中，走访街坊邻居。
好心的邻居们告诉了我这个家庭骇人听闻的过往：在晓黎四岁那年的一个午后，他身怀六甲的母亲为他生下了一个妹妹。不幸的是，小女孩来不及多触摸这个世界一秒，便永远地离开了世界。晓黎的母亲在过度的悲恸下丧失了理智，一把夺过那血水满身的小胎儿，用牙齿撕咬下她的手指，紧接着是肉臂、肚皮……这个疯狂的女人，一边吞下亲身女儿的肉体，一边嘶吼着：“我要和我的孩子永远在一起！”自那以后，晓黎母亲的精神恍惚，不辨人事。过了几个月，她恢复了，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令人羡慕的女人。可是却传出了她与黎先生离婚的消息。一时间，街坊邻居无不震惊。至于黎先生，没人再见过他，除了居委会的王姨那天到晓黎家问候——王姨想以居委会的身份劝和这个即将破裂的家庭，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夫妻两人相处分外融洽。王姨在临走时，晓黎母亲还对她说：“您放心，我可是要和我先生永远在一起的！”
知晓这件事后，我一度怀疑黎先生已经死在了晓黎母亲的手里。你想啊，吞食孩子时的话和王姨听到的话一致重合；离婚后没人再见过黎先生；离婚后黎先生没带走晓黎，而放任他和这样一个吃了自己孩子的女人一起生活……
警官，以上就是我的供词。请您一定要查清真相啊！
【二】
叔叔，那个女人根本就是在撒谎！
她来家里的第八天，我的小橘就死了。对了，小橘是妈妈给我买的猫咪，妈妈说妹妹去了另一个地方，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她让小橘陪着我。妈妈说，猫咪是不能喝牛奶的，可那个女人不但喂小橘喝牛奶，还喂它吃了一颗绿色的药丸。后来小橘就死了。她把小橘炒成了一道菜，逼着我把它们吃完；还说，这样我就可以和小橘永远在一起了。
又过了几天，她把鱼缸里的小鱼们捞出来，煮成了丸子汤。因为我不吃，她就开始打我。
我和妈妈打电话，她一直守在我身后，我要是说的不对，她就会用指甲掐我。她还用衣架打我、用叉子戳我的手，威胁我不准向妈妈吐露半个字。
叔叔，小橘的肉是黄白色的，又酸又涩，很难嚼；小鱼煮的丸子汤，腥味很重，滑腻腻的，嘴巴吸溜一下就进去了。但是我不想再吃了。这些就是我要说的了，叔叔，能不能帮帮我啊！
【三】
李警官，你好。我是晓黎的母亲。
晓黎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让我很省心。可问题就出在他四岁那年——我和他父亲决定彻底分开。那之后，晓黎的话明显变少了。还时不时做出一些吓人的举动，晓黎半夜不睡觉，会跑到窗前叽叽咕咕的说一些听不懂的话；或是在衣柜里蹲上整天整夜，你若强行把他抱出来，他就会发狂一般又撕又咬的。
某天，我在晓黎的房间里发现了他的日记本。虽然我知道私自偷看他人的日记不对，但我很担心我的孩子，所以我打开了这本血红封皮的日记本。
日记本里记载了一些晓黎不可示人的阴暗想法：
2019.8 我想要一个新爸爸。那是不是应该把旧爸爸赶走呢？
2019.8 我知道要怎么赶走他了。我希望他和妹妹一样永远离开，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分走妈妈对我的爱了。
2019.9 旧爸爸已经要走了。
2020.3 小橘的味道没有爸爸的好，但是我喜欢吃。
2020.4 金鱼竟然这么好吃啊！
……
这之后，我带晓黎去看了很多心理医生。但是晓黎拒绝和他们交谈，所以他的病情至今也没有任何进展……
【四】
这是我从警几年来，接到过最离奇的一桩案件。收集完三人的供词后，我决定先从消失的黎先生找到切入点。
我驱车来到晓黎的家。打开木色大门，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这也是居民报警的原因——掩不住的臭味钻过了门缝，在走廊里漂动不溢。
玄关上摆放着一张全家福，我拿起，想知道黎先生的长相，不料黎先生的脸被划痕覆盖，辩识不清。走过了玄关就是客厅，客厅一侧的窗帘拉的很严实，阳光不能穿透分毫；家里的电灯也不知何顾，不再工作了。我只能借助手电白炽的一束光，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喀喇。”我低头一看，是一颗血迹斑斑的宠物铃铛。铃铛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锈色了，想必这就是宠物猫小橘的吧。
再往里走就是主卧。米色大床正上方挂着一副结婚照。还好，这张照片没有被破坏。我走近了几步，想要看清上面男人的脸。
“砰！”玻璃碎裂声骤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额头上粘稠的热流。我扶住额头，打算稳住身形，岂料又是一下，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五】
“五号病室的病人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转到精神病院啊？”
“唉，世事弄人啊！你还记得几个月前轰动全市的那起案件吗？”
“是不是一家四口被困深山，一个月后才被登山爱好者发现的那件事？”
“对啊。五号病室的病人黎先生正是受困者之一。昨晚值班的时候，我听到警方和主任说，这黎先生和妻子、儿女，四个人被困在山中。因为食物匮乏，他们实在撑不下去了，所以黎先生打算杀了那最小的男孩子来当作食物；那当妈的肯定是不同意的啊，拿命护着自己的孩子，结果黎先生不但杀了那小儿子，还误杀了自己的妻子。最后他和女儿靠着吃人肉活了一个月。在被救援队救出那天，女儿可能是受不了打击吧，咬舌自尽了。这不，黎先生直接疯了。成天幻想自己是警察，要破获这起食人案件。”
“所以先让他在这医治，过几天就要转到精神病院是吗？”
“对啊对啊。”
“可是，黎先生会不会是装疯啊？你也知道的嘛，精神病人可是能免死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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