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邻座的女子真漂亮。尽管戴了口罩,也能从折光的瞳孔和大曲率的睫毛推测。
勇平视线掠过口罩,粘着女子白皙手指间的面包袋。他咽了口唾沫,起身去接热水。
还有一个多小时火车进站,勇平已站在检票口。他整了整衣服,加长支杆从双肩包上漏出一截,像侠客背着大刀。勇平知道,等下要像侠客般飞奔才可能抢到座位。
喇叭播报开始检票,人群像弹簧失压一样离开座位,搅合后铁屑一般排列出歪扭的几条磁力线。
“干嘛?没长眼呀!”一个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勇平扭过头,口罩不知何时站在了前排,可能被支杆蹭到了,她拿下帽子瞪着勇平。
“对不起...”周围的视线像烙铁一般让他平服。
“真是!啥人都想发财!”口罩鄙夷地扭过头。
二
实在累。勇平靠着座背似乎进入了梦境。
勇平在影视城打工3年了。他身手不错,可只能演掉崖、落马的镜头。他是有梦的,每次倒立时总感觉飞了起来,天空像海洋,畅游、无拘,踩云、飞翔。
半年前,勇平开始做直播。空翻、秀肌几个月,礼物却少得可怜。勇平无意发出自己“悬崖”坠落的视频,当天涨粉好几百。
他再拍出在楼顶上攀岩、腾挪的小视频后,总收到更多礼物。
逃离影视城...
肚子又咕咕叫了。勇平接水时看到有个老妇坐在包袱上打盹儿,怀里的孩子满脸泪痕地睡着了。勇平鼻子一酸,轻轻摇醒老妇,让坐在自己位子上。
马上到长沙了。
飞翔 (微镜头)三
大楼耸入云端。
“干什么的?”制服男子警觉地问勇平。
“我...送外卖...”
“快点下来!”
风咬着衣衫。勇平的腿有点晃。他拿出支杆,手机屏内浮出了鸟瞰图。
一片惊呼。勇平定了定神,朝楼顶铁塔上爬。
太阳明晃晃,凉风冷飕飕,世界静悄悄。手掌与角铁的摩擦声割裂着脸颊,手背擦过耳垂。向上、再向上。屏幕上的礼物像潮水。
“哥哥,你好帅!”睫毛女子摘下了口罩,满眼恋慕。
“兄弟,小心点!”制服男子饱绽的肌肉,聚出笑脸。
......
勇平激动了,连铁塔都开始舞动。
固定好支杆,勇平走上一截悬臂铁梁。拇指、鲜花、礼物像开水气泡。
上热力榜了,再添点火。
勇平盯着屏幕,蹲下抓住铁臂,身体缓缓放下铁梁。
悬在空中,像面旗子,引体向上。
二十、三十......
勇平两腿张合,像大鹏展翅,踩着地平面人群的头顶,飞翔。
身体起伏,起模成钞......
四
一个午后,一则“视频男高空失手坠亡 传赚钱为母治病”的消息在网上传播。
其时,某偏远镇医院手术室外,一个白发老妇抚着嗷嗷女婴:“别哭,奶奶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扭过头,笑对着身边人说:“感谢社区为我筹款,还是政策好啊...”
(完)
图文: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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