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虚妄

    ［引］

　　回首往事，恍若昨夜。铜镜映面，双鬓花白。当初如胶，不言离殇；怎的如今，物旧独影。一场烟雨，误了谁的年华？谁言长情，九死不悔？怎料错过，不胜唏嘘。到头来，终究还是不抵那时间的愚弄罢了！谁又怪得了谁？怪只怪，年少懵懂！

　　她梦里，梦你一身红裳，迎娶她人，温润如玉，真好，你一身红裳，终究不是为了她而穿。

　　［正文］

　　“小师妹，你又不淘气掏鸟窝了！”我的身后传来师兄陌城舒的声音。

　　我连忙将手里的鸟窝藏在身后，“师兄，我没有。”

　　“没有？”陌城舒挑一挑眉，明显不信。

　　“嗯嗯。”我连忙点着头，背在身后的手不自然的向衣袖缩了缩。

　　“嗯？”陌城舒又挑了一下眉。

　　“我……”我还没来得及说。

　　便有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只瞧见他走向陌城舒的面前，抱拳行礼，“见过主子。”

　　“何事？”陌城舒看着他。那黑衣男子在他耳边轻声说话。

　　那黑衣男子说罢，便又隐身而去。陌城舒突然沉下脸去，“小师妹，师兄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

　　“师兄什么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啊，你可不可以带小师妹也去？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很无聊的。”我拉着陌城舒撒起娇来。

　　“不行！此事非同小可。”陌城舒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我立即垮下脸来，每次我撒娇，无论什么事他都会答应我的。

　　“璃儿，等我解决了这个事以后，我就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可好？”他突然慎重这样对我说，像极了承诺。

　　“师兄，你……”我惊讶，他一直叫我小师妹，还没叫过我名字呢。从我小时候就来了这里，那时他十八岁，我才八岁。我还没有告诉他，其实从我连他的第一眼起，我便爱上了他。

　　“好不好？”他语气里走着从未有过的认真。

　　“好！”我展颜一笑。他亦展颜。这十年来，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只是比以前更加的英俊伟岸了。而我，也长大了。

　　“璃儿，我本不想这么草率你表明心迹的，奈何家中自小便给我配了婚姻。你等我去解决好不好？”他看着我。

　　“师兄，那等解决了婚姻，然后我们就去浪迹天涯，好不好？”我看着他。

　　“好，天涯海角，只要你想去，我都陪你去。”他望着我。

　　“嗯。”

　　北辰太子自出生十岁时，黎国长公主也出生了，黎国长公主虽比北辰太子年少十岁，但却和北辰太子的父皇同辈，黎国先帝是老来得女，长公主出生之时，便是她的父皇驾鹤之时。北辰听闻黎国有公主降世，有祥云瑞鸟在其宫殿盘旋不去。是以北辰皇上去黎国与黎国现任帝王，便是长公主的兄长商议，有意与黎国缔结姻亲。黎国皇帝却因辈分缘故，不愿缔结，如果缔结，那岂不比他国低了一层辈分？所幸黎国还有一位年龄与北辰适应的郡主，但北辰帝王又不应，所以他们两国商定，黎国长公主箬璃若是日后见了北辰太子陌城舒，与北辰太子陌城舒两情相悦，那便喜结连理，若是黎国长公主箬璃不喜，那便一拍两散，与郡主成婚，他二人便互不打扰。

　　我，便是那黎国长公主，箬璃。

　　此时，我已然回了黎国。

　　我正坐在梳妆台前，忽的一阵脚步声响起。

　　“皇上驾到！”一个细尖的声音传来。

　　“参见皇兄。”我站起来，转过身微微弯腰俯身。

　　“免礼。”说着他便走到主位上坐下。

　　“谢皇兄。”我起身。

　　“小薰进见过皇姑姑。”陪皇上来的还有郡主。

　　“小薰快快请起。”我连忙扶起她。

　　“你可想清楚了？确定不嫁？”皇上问我。

　　“妹妹想清楚了。”我自称的不是皇妹，而是妹妹。我是以一个妹妹的身份向自己的哥哥回答，只是希望哥哥别为了的国家利益而弃自己的亲妹妹不顾。

　　“小薰，这招错了……”

　　“小薰，动作错了……”

　　“小薰，姿势错了……”

　　“小薰……”

　　……

　　“皇姑姑，这鸳鸯不是这样绣的，拆……”

　　“皇姑姑，颜色绣错了，拆……”

　　“皇姑姑，你确定在绣鸳鸯，而不是水鸭子？拆……”

　　……

　　两个月过去了，皇上在来时，带给了我一个消息，说黎国长公主不用联姻了，但是却要将联姻对象改为郡主。

　　“小薰愿替皇姑姑出嫁。若不是皇伯伯和皇姑姑对小薰如此关心疼爱，只怕小薰早已就死了。”

　　“那边罢了，就让小薰去吧”皇上招了招手，“立刻拟旨，着熏郡主前往北辰吧。”

　　三个月后，北辰向各国发出请帖。北辰与黎国联姻，黎国礼应前往，我便以黎国长公主便携礼而来。我答应过小薰，在她成亲之日，我必亲自为她梳妆换衣。

　　“皇姑姑，今日我便要嫁人了。”小薰一袭红妆，美得惊心动魄。

　　“是啊。我的小薰就要嫁做人妇了。”我为她亲手带上凤冠。心里却正幻想着自己一身红色嫁衣，头带凤冠，然后一回头就能看见与自己同样穿着红色婚服的大师兄陌城舒，那他会不会对我说，璃儿，你穿着嫁衣真好看。

　　“皇姑姑，你思春了。”小薰心思玲珑，我与小薰是同年出生的。

　　我脸一红，嗔了一眼小薰，“哪有。”突然，记起自己在皇宫前，北辰京城街上的流言。

　　他们传言，黎国长公主与北辰太子互相拒婚。黎国帝王宠爱黎国长公主箬璃，又因着身份问题本就不想允许，拒了便拒了，也没什么。但可怜他们的北辰太子就不会如此幸运了，请求北辰帝王赐婚他与他的小师妹，北辰帝王闻后大怒，我国堂堂一介太子怎能娶江湖上的女儿，便以那小师妹的性命相逼着他娶黎国郡主。北辰太子听闻皇帝要杀了小师妹便只能忍疼应允。

　　“倒也是长情。”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可惜皇家的婚姻向来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怪只怪他生在了帝王家。

　　“见过黎国长公主，奴婢来接未来太子妃，太子太子妃要游街让百姓观拜的。”

　　“皇姑姑，我……”

　　“赶紧去吧，本宫收拾收拾就去大堂了。”

　　待小薰被馋走后，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很满意自己的这身打扮。这是我从八岁起，穿得最隆重的衣服，还有那支凤头金钗，有传言得此金钗着可得凤位。虽说我并不看重凤位，但是我要提醒北辰皇族，以及整个北辰，小薰是我黎国长公主箬璃最亲近的人，谁若让她受半点委屈，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长公主，北辰皇帝请您过去。”

　　我点了点头，是该去了，太子太子妃成亲，我作为太子妃的姑姑，代表的是太子妃的娘家，是要与北辰皇帝坐在高堂主位，等着太子太子妃的朝拜，所以不能丢了黎国的颜面。

　　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女走了进来，精致的瓜子脸上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白嫩的脸颊，还有粉粉的樱桃小嘴，睫毛又长又翘，脸上淡淡的妆容更加衬托出她相貌的秀美以及身世的显赫;雪白的玉颈上带着纯金的吊坠，身穿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和烟萝纱衣，一双芊芊素手上的玛瑙银圆镯特别显眼，头上泛着光泽的凤头金钗更是引得众人目不转睛，只见她冲着王位上的人温婉一笑，这一笑明媚动人，好似春风拂过泸沽湖、春雨浸润茂林间，使得几位贵族公子大气不敢喘一声，坐在王位上的人轻轻皱了皱眉头，年过四十的皇帝不过眼里满是震惊。少女着向王位上的人优雅规范、端庄典雅的行了一个弯礼，朱唇微张:“黎国长公主箬璃见过北辰皇帝。本宫特地献上一礼祝贺北辰太子太子妃，望北辰皇笑纳。”说完抬头望着王位上的人笑而不语。

　　“嘶！”我听到了身后百官丝丝抽气的声音。

　　“都道是那黎国的郡主貌美如仙，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如今看来，那郡主的貌美却是不及黎国长公主的万分之一。黎国皇帝把长公主藏得可真够深啊，关于黎国长公主如何的事情可是一点都没透露过。”北辰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说出的话都是在指责我黎国，不肯嫁公主与北辰。

　　“北辰皇说笑了，这个到真不怪皇兄，只因本宫从小便拜了师傅，在外学艺，如今才学艺有成而归。故而，不是皇兄不透露，而是本宫从未在宫中，又如何透露呢？”我朱唇轻启。

　　“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长公主请上座。”北辰皇帝一笑。

　　我思绪一晃，心惊，北辰皇帝的笑，怎的与师兄如此像？

　　“长公主如此身份，可有想过要嫁给什么样的人？”皇帝端着茶杯。

　　“我要嫁的那个人啊，那怕天涯海角，都会陪我去的人！”我想起师兄对我的承诺，是啊，天涯海角，他说他都会陪我去。

　　“可是自古以来，女子出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皇宫里，长公主，你觉得你的父皇会同意吗？”北辰皇帝说道。

　　“这就不劳北辰皇操心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一切，等那北辰太子与小薰拜完堂后，在回黎国的途中，我会炸死，放弃公主的身份离开朝廷去找我的师兄。他说过，天涯海角，他都会陪我去的。

　　师兄，不，陌城舒，你一定要等我！

　　只是，当我看见北辰太子时，那北辰太子同我一样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太子携太子妃拜见皇帝，黎国长公主。”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你们拜见北辰皇帝即可，我……本宫，有些身体不适，就先走了。”我确实是累了，不然怎会连站都站不稳。走到台阶上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扑去，我知道，从这么高的台阶上摔下去，不死即残。罢了罢了，我闭上了眼，也许这就是天意如此。

　　“璃儿……”一个凄厉的声音从大堂里传来。

　　那是，师兄的声音…

　　疼！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全身各处都疼，像是要散架似的。突然，好像有什么人抱住了我，和我一起往下滚。直到身体不在往下滚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璃儿，你要……好好活下去……”

　　“不！”

　　【多年后】

　　这些年来，她带着他的骨灰只身走遍天下，直到再走也走不动了，最后她回到了师门，把他的骨埋在了这里，牌位上写着：先夫陌城舒之墓。

　　她想，从哪儿开始，便从那儿结束吧。

　　临死时记忆模糊，她又梦到了他。

　　他说，天涯海角，我都会陪你去。

　　关于她梦到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世人只知她走的时候很安详，面带微笑，眼角却带着泪花，说了一句话。

　　她说：下辈子，天涯海角，换我陪你去，可好？

一场虚妄

　　【梦你一身红裳，迎娶她人，温润如玉，真好，你一身红裳，终究不是为了我而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