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傍晚暮色通红,时值末秋气温骤降,街上人显得不多,他慢悠悠的走到一个街角,放下身上背的塑料袋,一个形似罐子的东西滚了出来,“这倒是一个做生意的好地方,可惜九点半前我必须离开”,他这样想到,摆好罐子,摊开张报纸,哈,一种亲切感觉油然而生,对于流浪者来讲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想起家,他感觉一阵失落,上一次离家出走也早已记不清是多久了,只记得那个丑陋的女人操着一口晦涩的家乡话骂他和他的母亲,可他又不能反击,“实在是非常扯淡的事情,如果下次再被我发现骂我母亲,我一定让她好看”,他愤怒的朝前方挥了挥拳头。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从他身边走过,以一种奇特的眼光注视他。
他平复了下心情,环视了一下周围,竞争者们都没来,这确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今天或许能够赚到不错的收入,或者明天就可以回家了,他突然感到一阵愉悦。这时,一个女学生模样的走了过来,他预计她需要点什么,他凝视了一下她的眼睛,很漂亮的一副眼睛,大而漂亮,“可惜就是眼镜破坏了美感”,他想到。多年以前他就和同学探讨过古今中外女人们的眼睛,他固执的认为最美的眼睛不是诱惑,不是乞怜,而是一种天然的纯洁美,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女生就是后者了。这时他发现女学生往他罐子里投了两个硬币,他却懵了,她竟然把他当成了一个乞讨者,短暂之后,他显得有些不能自抑了,他急切的指了指地上的报纸,表明他是个作画卖艺的,女学生这时却急切的走开了。
第一次开张竟然以这种方式,让他不免有些局促,他再次看了看街周围,确定没有熟人,事实上也不会有熟人,在这离家千里之外的地方。这条街是市里有名的商业街,临街店铺林立,周围几所高校零落点缀,各种各种的人在这附近放学下班,有打扮时髦的学生,穿戴整齐的上班族,形形色色的路人。街口那有一家豪华的咖啡店,多少次他想象过坐在里面喝咖啡的情景,他想到许久以前读过一篇文章叫做“我花了十八年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我奋斗三十年却还是不能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他开始自嘲了。不远处传来小孩的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中年模样的妇女摸着小孩的头哄着,小孩梳着一个时下流行的西瓜头显得十分可爱。他突然想到自己像这年纪的时候,当时班里新来了一个年轻的女班主任,大家亲切的称呼她小姨,小姨据说是短暂的实习生,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有着浅浅的酒窝,说话总是那么轻声细语,穿的总是那么漂亮,最重要的是她讲课的时候的总是冒出许多许多的古怪词语,他当时几乎到了疯狂喜欢的地步,以至于在她走的时候连着在被子里睡了两天觉,这个秘密他从没和别人说,包括最好的朋友。最深刻的一次,是他和高年级同学打架,结果当然他被揍了个遍体鳞伤,头上肿了个包,小姨就轻轻摸着他的头问他还疼不疼,他忍住快要疼掉的眼泪说不疼,每当想起这他就觉得温暖,“当时就该娶了她”,流浪汉有些痴心妄想,但很快咧咧嘴笑了。
一对学生情侣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们大概对一个带着眼镜的流浪汉比较感兴趣吧,情侣注意到流浪汉报纸上的大字,“作画 价钱酌情”,女学生开口问“你都能做什么画呢”,流浪汉奕奕的答道“除了达芬奇蒙娜丽莎,古今中外,东坡,大千,齐白石的画我都能摩,山水鸟兽虫鱼,你想得出的我都会”,讲到这,流浪汉显得精神万分了,仿佛这是他的强项,男学生这时却是有点不大耐烦了,他似乎对一个疯子讲的话没多大兴趣,而且周围惊奇的目光似乎已经转向他们了,这令他十分尴尬,拉着女生迅速消失了。流浪汉醒过来的时候,他们踪迹早无,这时人已经开始多了起来,对面挂钟的时针指向8点,北方城市在这个时候才开始散发出她的魅力,他依稀记得多年以前他和一个喜欢他的女生坐在海边,吹着海风,他当时是大学里公认的校草,各种的有才,正值春风得意。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和一个母猪般(他对自己妻子的称呼)的女人成亲了,多年以后,他还是认识自己是被逼的,如今他高中暗恋的女生早已嫁做他人妇,他却要靠卖艺谋身,真是天壤之别啊。。。
白天的余热早已散尽,他拢了拢随身的破旧衣服,这还是上次一个流浪汉留给他的,说起那个好心人,他一阵心酸,没有那慈祥的老头,难以想象他还能活到现在,因为天气的缘故,他闭上了眼睛,以此来抵御着黑夜来临的寒冷,“我倒是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他再次咧开嘴笑了,他决定先睡上一觉,等到九点准时回到那个栖身的地方准备过中秋,事实上他也确实需要睡上一觉,白天他逛遍了周围的大小街巷,已经很疲惫了,很快他堕入梦乡,他梦见多年前他和暗恋的女孩奔跑在宽阔的草原上,他随手一副草原人家风景画,他咧嘴笑了。
第二天,街角有人举报发现一具乞丐尸体,警察很快处理了现场,多少天以后,出来玩耍的小孩也会突然发现那个和他们一起玩的乞丐不见了,去了天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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