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文|猫尾巴狗儿

今天是腊月十七，距离春节还有十三天。

他看见，城市的街上，陆陆续续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整整齐齐的两排直通道路的尽头，越往前走一些，好似离年越近一些，傍晚的时候，散发出有点黄有点红的微弱的光，不强烈不刺眼，让人感觉很舒服。

超市里已经开始购进年货了，春节和福字也渐渐出现在街上的小摊上，家里人应该开始忙着赶集囤满冰箱了，上班族也开始网购干果礼品寄回家了，每天都计算着倒计时，年怎么那么慢吞吞，似乎除了他都好生期待又好生盼望。

而且小时候每到过年就喜滋滋的，毕竟过年的时候才有新衣服穿，买新衣服还会捡口袋大的挑，这样拜年的时候可以塞满一整袋的瓜子和糖果。还有几块钱买上几十个窜天猴和摔炮，噼里啪啦，心情简直乐开了花。

街上的小摊似乎比以往都要多，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好吃的好玩的数不胜数，他想起每年过年都跟着母亲去赶大集，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个插满竹子的迷宫，10块钱一次，他都是第一个出来，每次都能看到母亲拿着一根糖葫芦笑眯眯的看着他。他还记得去年和母亲第一次套圈圈，他套着一只小小的茶壶，那只茶壶并不值钱，但父亲一直当做宝贝，喝茶前都会仔细把茶壶洗一遍，他知道父亲宝贝的不是那只茶壶，而是他。

他觉得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快乐呀。不由得笑出声来，但笑声戛然而止。他又想起当年违背父亲意愿毅然决然辍学出来打拼父亲撂下的狠话，还有父亲对他和初恋感情的阻止和耻笑。

“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别认我这个父亲”。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歇斯底里，但是他的倔强是随了父亲的，他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还有，现在就好好学习，谈个屁感情，没商量，不然就滚”。而当时父亲的专制和蛮横反而加重了他的叛逆，他终于偷偷跑了出来。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难过，在临近年的处处渲染着喜庆气氛的现在，他只是个局外人。他把背包往肩上拉了拉，弯下腰准备提着自己的手提包，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是认识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不可能认错，他还记得他们一起爬上村头的大石头，站在石头上倒数，村里那家有钱人家开始要放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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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就站在距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他确定，那个人就是小涛。

小涛较之前变瘦了，黑黝黝的皮肤透着些许红，还有些发亮。脖子上挂着那个已经发黄的水杯，晃晃荡荡的半瓶水在胸前摇来摇去。不紧不慢的脱下身上洗的已经泛白的工作服，使劲抖了抖土，然后拿出来一件崭新的外套，小心翼翼的铺开穿上，整个人立马精神了很多。他还注意到小涛把那件泛白的外套埋在了包的最底层，还用新衣服的外包装偷偷盖上，旁若无人的拉上包链，露出了轻微的笑。

他一时怔住了，小涛显然发现了他，慢悠悠走到跟前点着一支烟，烟雾一圈一圈消散。

“怎么？还不回？”小涛并不客套，上来直奔主题。

“听说了，你丫不就是和父母闹点别扭自己跑出来了吗？没脸回家了？一大老爷们就这点出息啊？”小涛说完，又吐了口烟。

他有些尴尬，自己藏了那么久的小心思被人一眼识破，竟一时语噎。

“恩”。半天他吐出一个字，像是回答，又像是不回答。

“他们说不认我这个儿子了，我哪有家可回？”他终于嗫嚅出一句完整的话，却不敢抬头。

“你丫可拉倒吧，你爸妈托人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吗？你老人家一走了之落个清静，你爸妈可是没日没夜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呀”。小涛有点恨铁不成钢了，一口闷烟吐在他脸上。“你丫还不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

他掏出手机，想起自己在多少夜晚试图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但是他不敢，他怎么能轻易让父母看轻他的自尊和倔强？但是现在，他犹豫了，想起“每逢佳节倍思亲”那句话，自己怎么就那么想家了呢？

“嘟。。。。”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是父亲的声音。“要回就回，你这个娃。。。”后面的话他全然没听进去，他知道父亲一直在等他，那个深爱他的父亲，怎么舍得怪他？他突然想给那个一意孤行逞能自我的他一个巴掌。

两行泪水不经意间沾湿了他的脸。说了三个字“爸，我回”。

这时候他的心突然着地了，在外这么久，心好像一直是飘着的，只是一个电话，便不再皱皱巴巴的了。“涛子，走，一起回家”。这句话他说的斗志昂扬。

“涛子，你这衣服。。。”他刚刚就好奇，现在终于开了口。

“其实也没啥，只是想让爸妈看到我过得很好，你懂得”涛子说完就笑了，暗自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

他也笑了。“一会也陪我去挑一件”。

“涛子，过年咱也有钱放烟花了，约不约？”用手捣了捣愣神的小涛。“哪年不约？还是那儿。”

看着车水马流人来人往的街道，他想，要过年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