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医抑或中医?孙中山抗癌的最终选择

作者: Pengkof | 来源:发表于2018-09-07 18:02 被阅读0次

    1924年末,孙中山在赶赴北京途中逐渐病重。因医疗水平有限,直到在北京协和医院进行剖腹手术后才知道是末期癌症。在接受X射线治疗无果后,孙不得已只能改用中医,国内中医亦一度振奋,如走马灯般登门诊疗。但无论中医抑或其它非常规疗法均回天乏术,孙中山终于1925年3月12日逝世。

    1924年11月,孙中山离开广东,北上与段祺瑞、张作霖商讨直系政府垮台后的善后办法。没有人能够料到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旅途。

    1924年底,孙中山离开广州前留影。图片来自网络

    从上海到日本再到天津,孙中山途中已感到不适,当时人们都以为是晕船和饮食不当所致。抵达天津后病势稍加重,也被认为是临时感冒和舟车劳顿。在德国、日本医生初步诊断后,也认为是肠胃、胆囊等方面的旧疾复发,认为病并不大严重,静养即可。

    12月31日,孙偕同随行人员至北京,入住北京饭店疗养,病情诊断又有了新的进展。

    1925年1月4日,孙中山在饭店内接受多名中外医生的集体看诊,据大连医院副院长兼内科医长户谷银三郎提供“满铁”的情报,他们包括:德国医生施密特(天津)、克里(北京德华医院)、美国医生罗伯特、孙柯斯(二人均属北京协和医院内科)、刘瑞恒(北京协和医院外科)以及俄国医生福尔特(属俄国公使馆,加拉罕委派)等。医生们认为,孙中山所患为“肝脏脓疡”,是微生物感染所致,应采用注射盐酸依米丁的疗法。

    病危中的孙中山。图片来自网络

    1月21日前后,孙中山“体温忽高低失常度,脉搏亦有异”。23日眼球发现黄色,“知肝脏之浓,渐将侵及他部,非施手术不可”。但恐病人年事太高,不敢轻易尝试,直到26日上午,孙中山才亲自同意手术。

    当日黄昏,孙中山进入协和医院手术室,汪精卫、陈友仁、孔祥熙等亦入手术室远观,宋庆龄等在邻室等候。时为主刀医生助手的王逸慧(上海圣约翰大学博士,我国妇产科学奠基人)事后追忆:

    “切开腹壁后,看到整个肝脏表面、大网膜和大小肠面上,长满大小不等的黄白色结节,主任医师要我伸手去摸一下肝脏。我发现结节发硬,整个腹膜腔内的脏器已粘连在一起。”

    27日协和医院宣布诊断结果:“肝癌并广泛转移至腹膜”。

    20世纪前半叶,西医诊断癌症其实并无很好的方法,他们直到把孙中山腹部剖开才知是癌症也实属无奈。其实岂止是断症,当时连致病原理也不知道,苏俄医生对几位国民党高层解释说:

    “孙先生病症的起源,远因在十年以上,近因也有两三年之久。这种病的发生,是一种寄生的微生物。初长于肠中,再播于肺,以及于肝。到了肝上,一变成癌症……至于此微生物之来源有两种,一种是由于花柳病而生,一种是由于居住热带地方饮食呼吸而生。”

    肝癌通常是由胃癌转移所致。孙中山受胃病困扰十几年,并无医治良法。孙甚至听信日人高野太吉的“抵抗养生论”,多吃难消化的食物以“锻炼”胃部(有人见过他在韶关进食大量鲍鱼)。当时一位医学博士周君常在报纸上刊文:

    “肝癌什九为续发性……虽谓剖腹时未觅得胃癌,然胃癌若极小,未必易于发见(作者注:时人常不区分“见”与“现”)也。孙先生胃病之症已历十余载,想为胃溃疡,由是转成胃癌,再延及肝部,极为可能之事也。”

    1925年2月5日,孙中山开始接受“镭锭治疗”,这是利用昂贵的镭发出X射线杀死肿瘤的疗法,中国只有协和医院能提供。

    居里夫人发现了镭,推动了癌症的治疗。但镭疗法现早已被淘汰。图片来自网络。

    从媒体报导来看,直到2月15日,孙中山还在使用镭锭治疗。但该疗法在癌症初发时有一定功效,到癌细胞扩散后则收效不大。镭锭是最后的治疗方法,且至多只能使用五十小时,此时使用已有四十多个小时,仍无济于事。

    国民党人早预感到镭锭治疗无用,在那之前已有改请中医的打算。2月初,北京名医陆仲安开始介入治疗。陆氏因治愈胡适的肾病闻名,他为孙中山把脉之后,认为只有三成治愈的把握。张静江回忆道:“但先生不愿服中药,其意待西医无治法,再服中医药可耳。”唯有用人参二钱、麦冬一钱煮水代茶服用,饮后脉象转佳,但又出现脚肿。

    孙中山的病情受全国媒体的关注,报纸上不时报道治病的过程,随着手术失败及癌症的确诊,中西医之间的冲突开始见诸报端。

    上海《民国日报》报道:“张静江邀周君常博士,谢持邀中医洪某,同来京。现因西医诊治日久无效,颇有同志主改延中医。”很快,汤尔和(柏林大学医学博士,抗战时担任伪政权要员)在北京《晨报》质疑中医:“这种数典忘祖的朋友,如何可以把生命交给他制裁?”上海《申报》报道:“(协和医院)医士吿以如其愿服中药,可送其出院”,“如请中医,即须出院”。《京报》转述孙中山的话:

    “余岂不知中国医药者。惟中国医学,未能应用近世科学,以探究病源,即如余之肝病,中国医生最精明者亦不过指为肝痈,殊不知肝部痈疽,种类甚多,性质不一,非用科学的考验,不能真其确见,病源尚不知,用药何能有把握?”。

    可见标榜现代医学的协和医院不想有中医介入治疗,且西医出身的孙中山对此亦不同意。孙的原话确实指出一个问题,即中医似乎对于cancer(癌症)没有确切的对应概念。

    各路媒体高度关注孙中山病情,此为1925年1月28日《大公报》,记录了中医药方。事实表明,中药只能缓解孙中山的痛苦,无法药到病除

    翻开当时的报纸,各路老中医均在上面各抒己见,不论他们是否亲自给孙看过病,多把癌症叫做痈或疽,且基于治疗痈或疽的传统观念提出治疗方案,不少人还认为可以治愈:

    “西医所剖视者,不知是肝之本体发硬,抑肝之本体外另生有物发硬,如另生有物,则非痈即疽,如肝之本体,则苟非肝胀,即属肝燥。胀则形质必大,燥则形质必小,一宜敛,一宜滋,又宜分别……肝痈、肝燥易于疗治,肝疽稍难,肝胀更难……病虽四种,揆诸中国医书,皆有治疗之方。”

    2月18日,孙中山出院迁居铁狮子胡同,除打吗啡止痛外,正式改用中医治疗。首先是唐尧卿、陆仲安相继诊视并开方。传媒争相报道药方,陆氏的方为:

    耳环石斛三钱,野山人参三钱,山萸三钱,寸冬四钱,鲜生地四钱,沙苑子三钱,沙参三钱,甘草二钱。

    据说孙中山吃下两剂后,脚肿消退,但吃第三剂后却出现腹泻,胸部肿胀,病势不减,故陆氏不再开方。然后是改服中医唐尧卿、周树芬所拟方案:

    秦当归身一两,生白芍五钱,川芎一钱,缩砂仁钱半,研碎后下,上药煎浓分二次服,每四句钟服一次。

    这剂药也没效果,病人先是腹泻,后又大便不畅,于是换其它中医。

    有史料称国民党人钮永建、茅祖权又介绍江苏名医王子贤。王氏药方如下:

    五皮饮加减,五茄皮五钱,茯苓皮六钱,生姜衣二钱,酒洗大腹皮五钱,陈皮一钱五分,车前子(包)三钱,土狗十只,人参五钱(微炒),煎水当饮。

    孙中山服药后,当晚以尿液形式排出不少腹水,人舒畅了些,但王子贤复诊后仍指回天乏术。

    病人到了紧急关头,病急乱投医不足为奇。在最后时刻,一些非常规疗法也被采纳了。

    二月底,请来声称来自德国,名为葛辛慈者施予“精神治疗法”。“其法由术者用手按于腹部,以一种接触术施行治疗。”孙中山接受治疗约20分钟后入睡,但对病情没多大帮助。

    大约同时,有自称留学日本的山东人王纶带来“最近发明之注射剂,治癌症良效”。其“驱癌”针剂为隔日注射一次,一共连续注射七次。据说头五次似有效果,但七次后腹水仍然只增不退,亦宣告治疗失败。

    3月11日,孙中山在遗嘱上签名并叮嘱后事,后无法言语。《晨报》对其去世经过有详细报道:

    “下午神识尚清,入晚便有谵语,夜呼吸甚缓仅十六,脉搏则骤增至一百六十四次。经克礼医生注射强剂,遂沉睡。至十二晨一时二十五分钟,痰上涌。遂不能言语,家属进以人参,稍定,然脉搏又增至一百八十次。至四时后,脉搏稍缓。七时后,痰更甚,呼吸益见困难,两眼直视屋顶,时以手抓床沿,延至九时三十分于家族友人服侍之中,与世长辞矣。”

    1925年3月,广州公祭孙中山情形。图片来自公元图片数据库

    孙中山死后,北京举行了盛大的追悼会,其灵柩被安放在西山碧云寺,遗体经过防腐处理,在寺中供人瞻仰。直到1929年,国民政府把遗体迎回南京,举行更为夸张的“奉安大典”后才葬于今天的中山陵。

    参考文献:郑珠玲《疾病、政治与医疗:孙中山癌症诊疗过程研究》,上海师范大学2018年硕士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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