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男孩包拯

月光男孩

按：第89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月光男孩》，以三段式的叙述方法讲述了一个黑人男孩的前半生。小时候受人欺负歧视，同时也有亲情和友情，让他对人性的复杂产生了思考；少年时周围的一切让他不堪忍受，愤而离家闯天涯；成年归来时，他已是个很有作为的人物，眼前的物是人非，让他与自己的过往冰释前嫌，坚定不为别人而活、做好真正自己的决心。影片并没有激烈的大场面，没有香艳美女，也没有让角色去说理，但你能在画面的静静流淌中感受到内在磅礴力量。

一

月光男孩包拯出生于宋真宗咸平二年（公元999年），安徽肥东县一个小院里。对于这个盼星星盼月亮才得到的孩子，他的父亲包令仪是非常开心。听到房间里传出第一声啼哭，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嘟囔了一句：“脸怎么这么脏？”就开始放在热水里洗。

可是他觉得脏的东西怎么都洗不掉，小包拯疼得哇哇大哭。

稳婆低声说：“大人，别再搓了，再搓就把皮搓掉了。这孩子的脸就是这个颜色，R、G、B通道的值都是80。”

包令仪脸色大变，将孩子扔到稳婆手里。跑到厨房拿出一把三四十斤重的剁骨刀冲出大门之外。站在大门外，他犹豫了，隔壁家的人都没有黑人，他又仔细回忆，与他夫人有来往的人里，也没有面若黑炭之辈。提着刀四顾茫然，都不知道要去砍谁。

要说他的夫人张氏那可真是个好女人。读书不少，勤俭持家，孝顺父母，出身书香门第之家，长得也是闭月羞花，当初嫁给他那属于下嫁。包令仪对妻子也非常疼爱，两人琴瑟和谐，日子和美。但这个黑孩子的出生给家里蒙上一层阴影。

张氏知道包令仪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给他讲了几个故事。第一个故事是有关中华民族人文先祖伏羲的故事，伏羲的母亲名叫华胥，她有一天到雷泽岸边去玩，看到一个大脚印，便踩了上去，感觉心有所动，当即就怀孕了，十二年后剩生下伏羲。第二个故事是轩辕黄帝，他的母亲名叫附宝，在郊外看到北斗七星向她眨眼睛，随即一星坠落她腹中，历经24个月后生下轩辕。第三个故事是商超的祖先契，他的母亲简狄吞下了一个玄鸟的蛋而怀孕。这就说明怀孕生育并非都是天雷地火后的结果。

见包令仪将信将疑。她又给他看了一本讲述奇闻异事的书，里面有狼孩、猴子孩、猪孩等，科学的说法是返祖现象。咱们的孩子只是黑一点，没有返祖已属大幸，应该觉得开心才对。

包令仪是个传统的人，他只想和和美美过日子，他并不想自己的孩子大富大贵或是天赋异禀，只要是他的种，只要能健康活泼他就心满意足了。无论张氏怎么解释，这个孩子与他天壤之别的长相始终是他心里的一个坎。包令仪开始喝酒，喝多了就又哭又闹，他倒是不会对张氏动手，只会拼命砸家里的东西，不到一年时间家里的瓶瓶罐罐都砸的七七八八了。每当这个时候，张氏就紧紧抱着小包拯，安抚他恐惧的心灵，包令仪看到满脸惊恐的包拯，又会把他抢过去抱着大哭，说父亲吓到他了，对不起他。

因为包拯的长相，小伙伴们都不爱和他一起玩。即便拉上他，那也是为了欺负他取乐，大家都叫他小煤球。只有一个叫张方平的孩子愿意和他一起读书嬉戏，虽然张方平家人对他俩之间的往来非常反感，禁止张方平和这个野种一起玩耍，但是张方平还是会时时溜出来找他。张方平对他说，那些欺负他的孩子都是混蛋，他自己也应该勇敢地奋起反击，不要因为长得黑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长得黑至少在晚上玩捉迷藏的时候别人很难找到呀。阳光明媚，绿茵如织，两个孩子相视大笑。

在张方平被禁足的日子里，包拯只和小黑玩，小黑是他家的一条狗，因为两人都长得黑，所以包拯觉得它能理解自己。他们最爱玩的游戏就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玩捉迷藏，找到对方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有一阵子，小黑总能很快找到包拯，经过仔细观察，他发现小黑找他靠的是鼻子而不是眼睛。当他再次躲在后院草垛中的时候，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目睹了一只蝙蝠在暗夜中觅食的整个过程。好学的他开始研究蝙蝠，经过试验知道了蝙蝠借助超声波来辨别前方是根椽子还是只蛾子的奥秘。包拯自己也学会了发出超声波，他与小黑总算能打个平手。

二

因为没有人和他玩，包拯得以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宋仁宗天圣五年（公元1027年）包拯考中进士。让他非常欣慰的是，在他的帮助下张方平也考取了功名，虽然没有他那样出类拔萃，也足以当个小官光耀门楣。

此时的包令仪和张氏已属年迈之人。包令仪已经喝不动酒了，三碗米酒下肚，就昏昏欲睡。包拯没有去上任，即便上级听了他的请求，感念他的孝顺，将他的任职地点改在了离家不远的和县。他在家里继续读书，赡养父母。

闲暇的时候就和张方平对弈聊天，谈论国事。张方平有个妹妹名叫张慧平，年方二八，窈窕动人。包拯也早已过了婚配的年龄，只是他的这个长相，实在是没人看得上，而他自己也自惭形秽不好意思去找媒婆或与人相亲。

去张方平家里多了，他便和慧平渐渐熟悉起来，慧平也读过一些书，有时喝酒吟诗她也总能妙句天成。更让包拯感到安慰的是，慧平和她哥哥一样，对包拯的大黑脸并不心存芥蒂，与他有说有笑。

包拯动心了。

就像艳阳天里，清风抚动嫩柳枝。

可他始终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感受。

父母的相继去世发生在一个寒冬。包拯流干了自己的眼泪。双亲入土为安后，他在墓旁筑起草庐，种菜读书。如是三年。期间，也只有张方平兄妹常来看望，与他说话解闷。

三年期满的那夜，包拯禁不住张方平的一再请求，来到张方平家里与他夜饮。

张方平问他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总不可能守丧守一辈子，以他的才学应该再次入仕，干一番事业，也不枉男儿之身在这世上走一遭。包拯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这幅尊荣恐难以被世人接受，更不要说达官显贵，也只有父母和张方平兄妹不把他当作怪人了。张方平说，我记得在笄年之时就已经对你说过，你要拿出勇气来，不要在意世俗的目光，你的才学和涵养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包拯望着如豆灯光想了半天，也许可以去试试。张方平说，如果你要入仕，肯定比我的官做得大。

包拯低头腼腆一笑，并未注意到张方平脸色的变化。

张方平又问他，你是否对慧平有意？包拯的脸黑里透红，一时语塞，他觉得自己已经隐藏的够深了，却不想还是被人看出来了。张方平哈哈一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也，我妹妹也已经到了婚配之年，之前还想不通为什么王妈给她介绍那么多贵公子她都看不上，后来才知道她惦念的是你。包拯欣喜若狂，真的吗？慧平也看上我了？……只是我这张像，恐怕伯父伯母不会同意。张方平道，他们就由我去说服吧。

感动感激感恩之情瞬间溢满胸膛。许久没有流过泪的包拯泪流满面，紧紧握着张方平的手。对于在这世间除了张方平再无朋友的他，觉得这就像是乌云压顶中间的一线天，让他还能看到阳光，呼吸到一点自由的空气。

张方平陡然大笑，笑的抱着肚子几乎要在地上打滚。周围亮起很多灯，先前幽暗的房间里宛如白昼。这里有很多人，除了张家人之外，还有几个小官和乡绅。他们都在看着包拯笑，包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慧平，她笑得花枝乱颤。

长成这样竟然也想进入庙堂，那不是丢我大宋的脸吗？说这话的是一个小官，是小时候带头欺负他的人。

他真的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比我们都强呢。这是张方平的声音。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他好点就不知道自己长得什么熊样了。张慧平说。

这个局做的不错，方平，那块地就归你了，爷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一个乡绅的声音，也是从小就欺凌弱小的主。

……

包拯只觉天旋地转，他抱着头冲出张家，一路跑到父母的墓前。

在那里他呆坐了三天三夜。

三

景祐四年（公元1037年）包拯进京听选。在去吏部面试之前他买来了当时最贵的美白乳液和粉底，还去家福牛肉面馆用他们的上等精粉厚厚擦了一层，顺便吃了一碗面。虽然他的脸看上去有点不自然，但是他的学识和品格却是百里挑一的。很快他就去肇庆上任了。在任期间，他清正廉洁，理政有方，深得上级肯定和群众拥护。

包拯慢慢减少乳液和粉底的用量，直到后来露出自己真正的皮肤时，大家已经习惯了，以为他是因为经常到田间地头调研晒的这么黑的，毕竟广东的阳光是很辣的。人们也因此而对他更加爱戴。

虽然他的脸已经被世人接受了，但世人的感情他却再也无法接受。

御史中丞王拱辰来肇庆巡视工作。

见到包拯第一眼：“我靠，怎么这么黑。”

当时已是包拯下属的公孙策说：“包大人因为经常上山下乡，晒黑了。”

王拱辰一拱手：“实在抱歉，适才有点失态。”

包拯大方一笑：“无妨无妨，我都已经习惯了。”

王拱辰多方了解，发现包拯不仅思路清楚，而且非常清廉，来了肇庆这么久，竟然没有加入所谓的官场，工作之外与上下级并无多少交集不说，连同乡同窗也不认，如果他不是个超人，那么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在离开肇庆前夜，王拱辰与包拯进行了一次长谈，那夜他记住了包拯说的一句话：凡事皆有法理可依，凡人皆有自身坚守，何必要去苦苦结交，他人即地狱。

未过多久，包拯经王拱辰举荐，入京任殿中丞。包拯只是站在朝廷的角度来思考和处理问题，不怕触碰强权利益，不怕得罪达官显贵，无论向皇上建议，还是弹劾官员，亦或是出使契丹，都刚正不阿，不卑不亢，虽然遭到一些势力的陷害，但国家毕竟是需要能干事的人，他的官还是越做越大。皇祐四年（公元1052年）已是龙图阁直学士，从三品。

大家都说他铁面无私，他的黑正是无私的象征，因为铁也是黑的。

包拯出巡和县，其中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查办张方平等人贪墨案件。

当他再次静坐双亲墓前之时。张方平又来了。

张方平：“您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在田野间奔跑吗？”

包拯：“那时我渴望友情，努力想融入你们，现在想来，我并不需要这些。”

张方平：“对不起，那夜，是他们逼我的。”

包拯：“我已原谅你，也已忘了那夜的事，同时忘了的，还有你我之间的交往。”

张方平：“这么说，你会很重的处罚我？”

包拯：“你还是不了解我，我只会秉公处理。”

张方平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长叹一口气离开了。

凉风有性，秋月无边。包拯还是一个人，但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觉孤独了。内心强大的人，能享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