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沦陷

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一期【谁】

简直，我会陷进去。唉呀妈呀，太好了！这种叙事节奏，像与你缱绻细语、耳鬓厮磨。造境，艺术家对艺术量身的高论。心由境生，六祖在风幡论中早已言明。之前，我还稍显稚嫩的迷惑，在这种树障子里弯弯绕绕。看看，把肉身投进生活的洪波，翻滚蒸煮，连影子的骨头碎末都会成为牙祭。这样，汽车轮子跑上高速，旋转，一百二十码，慢下来，被追尾；停下，有生死之尤，抡刀上阵，只有奔跑，那有宁日。于是，我便时常入梦，恍恍惚惚，梦入关山五十州。

有一所房子，不用向海，但在三百米开外，是座图书馆。它花木通幽，赤橙黄绿，广大又现代到无与伦比。只要想看的书，就不会让我失望。厚重的实木长桌，漆的原色，有树轮的纹理。是呀，它应该长在向阳的山坡上，润过如油的春雨，蒙过刺骨扒皮的的寒风。扶手椅，舒适地露出轻松自在的笑。它们都是静默的，碰到，蔫声蔫语都没有，脾气，有彬彬有礼，然后君子的仪风。除了别人翻动书页的微音，还有可以嗅到纸墨的味道，就没啥了。我只要心无旁骛地拿起一本书，典雅的文字，叙述的温度，最好是能把我烫化那种。其它，我想不起来什么？如果非要贴补一点，我会来杯热咖啡，这种提神豆子扮演的角色，本来就是书中的过儿与姑姑。

我还想去南方，衣冠文物，绵邈流长；气候湿润，沉瓜浮李，肥田美池。柔婉的女子，茶余饭后都让我不由自主地淘着绣肠蜜意。在那里栖居，不羡鸳鸯也不羡仙，可惜能力所限，妄想症的典型患者。不过，并没耽误在脑子里的浮世绘。例如，屋后有一脉青山，房前有一弯绿水，最好筑在山腰，登高望远，舒心畅目。这格调，大是古今同声，地球人的共识。幻梦，云朵样飘忽。风起，自会航道偏离。这时，我空中的雅舍还未四脚落地生根发芽，心已生出双翼，往属自然。

心旅，是跳动的，这类思绪的花火，场景在我局限的识见里点滴呈现，宛如星眸流睇。

首站，不免惊骇。我的踏足，竟会是四围拥海的东瀛岛国。暗示，来自五花八门的绮梦。前日，那部《沉睡蝴蝶》，遇合恰许珠胎早结，刘郎又见。

慧业文人，况为美女，虽花季惋逝，但时光深处并未隐没身姿。瑕不掩玉，闻香识人，接下来的庸常桥段，不光我冁然失笑，同观者亦然。谱写忘年、不伦的恋曲，我下的断语，中的或偏失暂且罔顾，手握生命去向的权杖，幸福便由己不由天。

俊朗的承乃，韩国留学生。料理店勤工俭学。凉子，一次课后会餐，为拥趸签名。那金色，有竖纹，能腕底生花的，她自谓钢笔的王，在微醺后遗落了，失了魂魄般觅寻。移花接木，承乃使其完壁归赵。搭上线，轻易收场，生活的寡味让人抓狂。一丢一送的转承，人性的底色会在老君的炼丹炉里化胎显形。游廊，扇形的洞窗瞧出去，日式的巧构，一滴水里有沧海，一粒沙中有乾坤。这不关我多事，小园里，夏风的薰染，深碧叶上的鸣虫，会让所有情绪挣破禁锢。凉子告诉承乃，他坐的帆布小椅，叫皇后。说毕，狡黠地笑了。承乃由愕然再暗换到会意。随物赋形，这种情趣的张致，把生硬化成柔软。蜻蜓，凉子养的狗，成了两人楼台近水的理由。承乃带狗去散步，再到成为凉子的写作助手，是一个孤身，又兼具智慧的女人，经意与不经意的步步为营。女人心，海底针，所言非虚。

独立单元，小楼，结庐人境，却几无浮尘的灰痕。居室的巧构，是我要啧啧叹服的。主室、书房、阁楼、抱厦、阳光房，还有宽大的书案，起卧阙如的软榻，都镶嵌的错落而又紧致；还有书架上的藏书，都蕴着描花着锦的温情。闲聊几句旁白。大银幕上，中山美穗素以短发示人，精简干练，知性优雅，在早期的《情书》中最为津津乐道。自来卷的金材昱偏蓄长发，加持面相立体，更有玉山清举之态。一长一短，参差的美，会勾人，垂涎欲滴。

凉子口述，承乃在键盘上敲出文字。时常，错字的纠正，情节的引线，人物心理的揣摩，都会鲜活成两人囗齿间的执念。凉子说，妖娆比妖媚好。承乃说，文字有气味。我说，色味俱全，珍馐美馔。凉子葱白般的纤指掠掠垂在额前的发丝，拢到耳背，两朵红色的云偷偷漫上脸颊，这是她的招牌动作，仿佛惹了阶沿上青苔的春思，连蜻蜓的眼神都变得意味深长了。

拦不住，情，一旦发酵，篱墙只能是摆设。蜻蜓的走失，让已有失忆症候的凉子愈感茕凉与吊影的畏惧。在痛苦的裹挟下，楚楚可怜的絮语，投怀送抱的绞缠，暗影的掺和，女想男的优越，彼此的肉体坦陈相见。得当，大黄、芒硝也会救人，何况沐浴爱河。有了阳光，就会灿烂。精气对凉子的助力是全方位的，万物生长，欲火重生，文思也如多汁的浆果，甜丝丝的腻嗓子。港湾的依靠，船泊东吴，就有归属。

午睡初足，第一眼，是承乃，相视而笑。凉子伸了个自足的懒腰，说，像睡了一百年。承乃把凉子的掌心摊开，分置头的两侧，说，我的家乡，这蝴蝶一样的睡姿，叫沉睡的蝴蝶。我还有些迷茫，而打开想象的空间，一只栩栩张开翅儿的蝶，就那样飞到眼前，色彩斑斓，还有气息，心跳也挽着手在时光的细流中叮咚。

纸包不住火。不对称的年龄，不同的身份，犯了口舌，与世情相忤，可期的未来只能是电光泡影。来自学校的干预，承乃以后的路怎么走？师友的话戳进了凉子的心窝。欢娱无法抵消自私，割袍断情是唯一的选项。倔犟的承乃，拒绝了凉子相送的钱款，从而守住了那条万事沽价的底线，不容玷污，即使餐风饮露。似乎，我该笃信，是纯爱。后来，承乃接受了那只金色的钢笔，它夺目，独一无二，珍物的馈送，凉子玉壶冰心的相许。一个悟性好的人，清醒的所在，应该洞彻走过和未走过的路上，每一段日月见证的寸阴，拥有的与失去的，总是公私牴牾。

有些日子，下班，走西江街，急三火四，怒江公园赶地铁，那埃兹拉.庞德意象人群中的幻影。路上，饭店、咖啡馆，还有一家托老院的灯火总会牵引我的目光，一个世界，万种生活。也如前人所云，谁的浮生不是梦，能受多少欢愉，点上烛火奔放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