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树（三）

一天傍晚，蒲树去任原的建筑工地。一幢电梯公寓的楼壳子，已经盖到80层，两人坐着升降机来到楼顶上。夕阳西下，整个石家庄尽收眼底。蒲树感慨：“风光无限呀。”

任原指着脚下的街道，街道上像蚂蚁一样蠕动的人群：“夜生活就要开始了。”

又啐了一口，狠狠地骂道：“等老子挣到钱，也经常去酒吧，KTV。”

又说：“蒲总，咱别盖楼了，修路吧，那玩意比盖房子来钱快。”这话说的有头有脸，好像是经过大脑思考过的，细听后又觉得可笑。蒲树来时，正为一事烦恼疑，现在听任原一说，烦恼被喜悦代替，还乐呵呵的指着任原说，你就是个开心果。一会儿他还有饭局，可又不想去，或不想去的太早，就多待了一会儿。这时整个城市华灯初放，从来没有这么美过。

这以后，平均一周左右，蒲树就要来任原所在的工地，一是来听民工说话，二是听任原说话。遇到饭点，蒲树也不客气，拿起个碗就挤进民工的队伍排队，民工吃刘闯做的白菜粉条，萝卜白菜腻了，筷子敲打着碗开始吐酸水。蒲树觉得好吃，一碗不够，再来一碗，不仅米饭见光，连菜带汁全进肚子，饭后一抹嘴，又一抹汗，旁边的任原开他吃的痛快，感慨起来：“早生三十年，天天都吃这个。”

蒲树：“不一定，说不定就是红薯，土豆。”

这天中午，蒲树又来到任原的工地，工地上民工正排队打饭，任原这两天拉肚子就没有去食堂吃饭。拉肚子他怀疑是刘闯做的饭菜不卫生，刚才去食堂悄悄的看刘闯准备的素菜，也没有看出什么，回到自己住的小院用开水泡方便面吃。任远的这个院子，严格说不是院子，离工地一百多米，独门独户，屋外一块空地，四周用废木板子，钢筋，油桶等围成一个圆圈，极不规则，屋前就剩巴掌大一块，还不能说这不是院。任原见蒲树来了，以为又是来吃午饭的，把方便面桶朝前一推，扯过纸巾擦过嘴，说：“等等，今天我人不舒服，我找人给你单做。”

蒲树今天来找工地，既不是为吃饭，也不是听民工说话，更不是和来任原说话的，他是为了找一个人，找这个人不是为了这个人，而是让他装扮另外一个人。一番车轱辘话说完，任原懵了，不仅懵，还懵地厉害，看着蒲树，眼睛瞪的很大，迟疑片刻，说：

“没听懂。”

蒲树无奈，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任原听明白了：“蒲总呀，你要演戏，这好办，开个价，一流演员找不到，二流三流的一抓一把。”

蒲树：“别开玩笑，不是演员，是普通人，和你我一样的人。”

任原：“可不，演员都和你我一样，你就开个价，国内头牌找不来，横店业余，跑龙套的有的是。”

蒲树看他理解差了，说：“不是演戏，是生活，就你我这样的生活，还让人看不出来的。”

任远一愣，接着就笑：“生活还用演，街上不都是。”

蒲树：“一次没演好，就不能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