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今日笔记围绕两个问题:
1.在古代,强娶不成可打官司?!
2.《行露》首章是乱扯,还是比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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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娶不成可打官司?
《行露》的后两章比较好理解,因不满对方而抗拒婚嫁,即使招致官司。这个对方被喻指为穿屋“雀”钻墙“鼠”,显然极不讨喜,是个破坏者。
语意上“无”与“何以”,可译为“没有”与“凭什么”,前与后形成转折与反问,强调了对方的可恶:你没角却损坏我屋,你没成家(与我何关)却害我吃官司。
也有人认为后句应理解为:你都成家了还要害我吃官司。按此说,一个是骗婚的,露了马脚,另一方拒婚嫁,被告状吃官司了。如果这确实,可见一方的平等意识、反抗意识很强。然而,官方支持多婚多嫁?这官司怎么成立?
如果是一方未成家,另一方拒婚嫁,被告状吃官司了。那么,这官司又怎么成立?
林义光的《诗经通解》中对“古嫁娶之法”有所解说,我们可以参考思量官司的可能性。
《墨子》云:昔者圣王为法曰,丈夫年二十毋敢不处家,女子年十五毋敢不事人。《谷梁传》:嫁娶之年,男自冠(二十岁)以至三十,女自笄(十五岁)以至二十。
期限那年,以仲春冰融为限。媒婆于是每年的仲春都忙于给那些还没嫁娶的男女牵线搭桥。贫穷备不起聘礼的人家,法令准其“奔”而嫁娶,类似现代的“裸婚”。
《荀子》:霜降逆女,冰泮杀止。
“如果限满而不嫁娶,则以为不用令而罚之。”大抵就是你要成了剩男剩女,要受惩罚,于是有人被剩了,就可看准伺机强娶,没聘礼也没关系!剩不得!因此剩男(也可能已婚男)强(勉强,强迫,强娶)一个剩女(也许只是适龄女),社会與论及法律是乐见其成的。不同意?吃官司!
当然,不乏有反抗精神的,我不许为非作歹的你强娶!据《毛诗序》说,这事闹到召地主管——召伯那以求公正。
《序》:《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微,贞信之教兴,强暴之男不能侵陵贞女也。
强娶不成则狱之讼之,在古代原来有法可依。不过,这女子也强悍,骂你雀骂你鼠,狱讼了都不嫁!凛然反抗,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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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章是乱扯,还是比兴?
《行露》的拒不从强婚的反抗精神确实很浓烈。那么首章“行露”景事怎么会与反抗精神有关联?
首章字面可译为:路上露水多阴湿。难道不早起(出行)?路上露水这么多?
这样译读,与后两章明显脱节。
不妨从意义上译,可为:路上露水多阴湿。难道就不早起出行了吗?怕什么路上露水多?
这样的话,首章是不是用一种日常生活现象来喻指遇到阴暗困难事敢于面对的精神?厌浥行露——路上阴湿的露水,喻指坏心眼的强娶男。岂不夙夜?谓行多露?——该干嘛干嘛,怕你什么!后两章具体人物事件展现,全诗的无畏反抗精神很一致,首章的比兴也很明显。
《诗经》可用于应答之辞,那么考察《行露》曾被运用过的情境,也可帮助我们理解它本身。
《左传•襄公七年》:晋韩献子告老。公族穆子有废疾,将立之,辞曰:《诗》曰,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又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无忌不才,让,其可乎?请立起也!
韩献子是穆子的爸爸,要告老退休,想把家主位置给长子穆子,穆子身有残疾,就推辞并推荐了弟弟韩起。那么《行露》首章的引用,说的是:一旦继位,自当事事努力(夙兴夜寐),而不以残疾为借口。然而因残疾事实上是不能亲力亲为的,也就不能服众,我还是让位给有才的弟弟吧。“心有余而力不足”,话说得这么有情有理,不但辞职成功,而且因显示“仁”受了另外嘉奖。
换种译法看看。推辞说:一旦继位,我也想早起(做事),可是困难太多了……给人感觉这人极没担当精神了,是不是?
所以,《行露》这首诗,从头到尾体现的都是对自我负责、无畏反抗精神。首章喻引下文,为比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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