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见到了一种身材修长的长尾巴鸟,外形类似娃娃鱼。遍体黑,头部、胸部、尾部似乎一样大,一样扁平。两只鸟大概有小半尺长,在靠近房舍面前的树上飞来飞去,叫来叫去,然后一只放哨,一只飞到屋面前地上,动作敏捷,眨眼间便叼起红薯片或萝卜片又飞回到树上,放哨的鸟与叼食的鸟立马欢快地庆祝,互相追逐,分享着“劳动”成果。这一幕正好让山三看到了,它们鬼精鬼精,既分工又合作,珠联璧合,天衣无缝,一对“金童玉女”啊!
又有几年未见到老家网鱼的阵势了。以前一户人家网鱼,大家都来看,凑热闹,看鱼如何在网内“垂死挣扎”,或“鱼死网破”,或如何成为漏网之鱼。那天,刚走到街上,有人奔走相告,去买鱼喽!有户人家网鱼呢!山三最喜欢呷鱼,已经有好几天未吃鱼,正好又缺菜,便随这些家庭主妇去买鱼。网鱼的地方翻过一个坳就到了,离山三老家不到一公里。大概那塘若是满水有两三亩宽,水已经快见底了,网鱼的几个人拖的拖网,捉的捉鱼,塘岸边排着放鱼的大木桶或红色的大塑料桶,塘堤上站满了人。草鱼居多,也有鲤鱼,鲫鱼,鲢鱼,鳙鱼,鳊鱼之类,那草鱼大的有八九斤呢,鱼的脊背呈黑褐色,鱼鳞斑驳,深褐色的鱼鳞边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鱼肚白得如葱白,呈现出皎洁如玉的生命之白。农村只有草鱼才是主角,其它如鲤鱼、鲫鱼、鲢鱼之类都是配角,甚至是跑龙套,可有可无的[呲牙][呲牙]不过,论外貌,论可爱,鲤鱼与鲫鱼都要略胜一筹,可以做观赏鱼;但农村人讲实惠,对“花瓶”是爱理不理,一方面鱼太小,刺又多,即便萝卜丝煮鲫鱼好吃得很,人们也是不屑一顾,偏宠爱又长又大的草鱼,其它如鳙鱼之类价格也自降一半。
这个塘是山三队上与另一个村队上共有的,从前山三家就放鱼放过好几年。那些年扯鱼草也是一件磨人的事。扯草的人太多,草又长得慢,惶惶然四顾,哪里有青草呀?有时候实在没辙就欺上瞒下,随便割些乱七八糟的草扔到塘里敷衍了事,管他呢!反正草到水里要沉下去许多,父母也不知道你任务究竟完成得怎样;至于那鱼是否抗议,它们也发不出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父母问起来就撒谎,扯了满满一大担!鱼是好吃,扯草好难哟!
这次没有见到“街长”,正在心里纳闷,有人说他死了,一个月之前。以前偶尔回老家看望父母,总能看到他的身影: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如山野的茅草,衣服油垢斑斑,夏天穿着冬天的衣服,或许一年四季就穿着这身衣服;经常坐在街上马路边的石头上,高谈阔论,自言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而且不知疲倦,或者是骂朝天娘,或者对街上某人某事不满,嘀嘀咕咕念叨着;因为对任何事情都大声说出自己的意见,所有的事情都想管,被人封为“街长”,一街之长的意思。
“街长”是个孤儿,自小就是;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从出生到灭失就是一个“孤儿”,只是看起来,因为有父母,有兄弟姐妹,以后有丈夫或妻子,有子女,不像个孤儿,但这是后天“奋斗”之后得来的,且终究以后还会孤独终老的。就像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里说“人生终将是一场单人旅行,孤独之前是迷茫,孤独过后便是成长”一样,但有人成长了,有人仍然不成长;“街长”就不成长,只是身体长高了,心智仍然如初。同在一条街上,另一个年龄相仿的孤儿的命运就完全不一样,他后来参军入伍,后来到娄底商业局工作,娶妻生子,即便将来仍然孤独,从起点到终点再回到原点,但他成长了;人生是一场旅行,但在这场单人的旅行中,有人领略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生感悟,甚至自己也活成了旅行途中的别样风景,就像浓从文,黄永玉一样,若是没有他们俩,湘西凤凰哪里会名满天下呢?会吸引许多人千里迢迢跑来呢?许多人跑到绍兴去,不就是冲着鲁迅的百草原和三味书屋去的吗?
山三至今还记得另一个孤儿穿上军装之后回来时范进中举般的喜悦情景:他站在街上一块空旷的平地上,又哭又笑,又蹦又跳,先是拿着那身破烂不堪的衣服扬起来,弓着腰转了好几个圈圈,然后站在平地中央,把那身衣服使劲的抛起来,扔向天空,阳光下,那身补丁叠补丁的衣服随风飘飘扬扬,山三的目光被那身凝结着一个孤儿十多年的心酸、屈辱和苦楚的衣服所牵引,哦!近半个世纪后,那身衣服似乎还不曾落下来,还在蔚蓝的天空中随风飘飘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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