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及鲁迅,很多人就会露出“厌烦”的神色,并非是因为他的文章难看,而是他过于频繁地出现在我们的课本中,生活中。以致一提及他,就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噩梦。正如余华所说,当一个作家成为了一个词汇以后,其实是对这个作家的伤害。
可是,读鲁迅真的过时了吗?鲁迅精神真的过时了吗?今年是鲁迅诞辰136周年,在现存的鲁迅回忆录中,其挚友许寿裳的回忆最为真实,因此最具有权威性。《鲁迅传》中,给我们展示了一个真实有趣的鲁迅,他并非我们印象中那般无趣。他写的短评及杂文,自然是不必说的。在他的作品中,小说不多,《故事新编》我很是喜欢,他对神话故事相当熟悉,改编起来游刃有余又活泼生动。下面说说他与那些怪力怪神的故事:
1
鲁迅19岁时,就读江南陆师学堂附设矿路学堂,成绩名列前茅,尤其爱读小说。鲁迅熟于庄子,又熟于屈子。中国古代神话、希腊神话、罗马神话等也是鲁迅熟读之书。不仅如此,他还搜辑并考证历代小说史料。
郭沫若著《庄子与鲁迅》一文,说鲁迅熟于《庄子》,就其文章中惯用《庄子》的词句摘了好多出来,许寿裳表示这话是确当的。鲁迅还熟于屈子,他采作《彷徨》题词的是:
“朝发轫于苍梧兮,夕余至乎县囿。
欲少留此灵瑣兮,曰忽忽其将暮。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许寿裳早年与鲁迅谈天,《离骚》中最爱诵的是哪几句?他便不假思索,答出下面四句:
“朝吾将济于白水兮,登阆风而马。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
他认为《离骚》是一篇自叙和托讽的杰作,《天问》是中国神话和传说的渊薮。他的《中国小说史略》上,关于《天问》说:
“若求之诗歌,则屈原所赋,尤在《天问》中,多见神话与传说,如‘夜光何德,死则又育?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鲧何所营?禹何所成?康回凭怒,地何故以东南倾?’‘昆仑县囿,其尻安在?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鲁迅27岁时,拟创办文艺杂志,最初拟用“赫戏”或“上征”,均采自《离骚》的词句,但觉得不容易使人懂,才决定用“新生”,取新的生命的意思。但后来因为资金不够而没有印,为《河南》杂志撰文,他深深慨叹中国的无声,历史上伟大的作家如屈原,抱九死无悔之贞,而乏反抗挑战之力,不得不说是国民性缺点之一。有云:
“……惟灵均将逝,脑海波起,通于汨罗,返顾高丘,哀其无女,则抽思哀怨,郁为奇文,茫洋在前,顾忌皆去,怼世俗之浑浊,颂己身之修能,怀疑自遂古之初,直至百物之瑣末,放言无惮,为前任所不敢言。然中亦多芳菲凄恻之音,而反抗挑战,则终其篇未能见,感动后世,为力非强。刘彦和所谓‘才高者菀其鸿裁,中巧者猎其艳辞,吟讽者衔其山川,童蒙者拾其香草’,皆著意外形,不涉内质,孤伟自死,社会依然,四语之中,函深哀焉,故伟美之声,不震吾人之耳鼓者亦不始于今日。”(《摩罗诗力说》)
2
鲁迅认为释伽牟尼是大哲,他对人生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释伽牟尼大都早已明白启示。但是后来鲁迅说:“佛教和孔教一样,都已经死亡,永不会复活了。”
所以他对于佛经,只当做人类思想发达的史料看,借用来研究人生观。别人读佛经容易趋于消极,他则不然,始终是积极的。
鲁迅读佛经,是受章太炎先生的影响,章先生朝夕必研诵《瑜伽师地论》,悟到大乘法义,才能克服苦难。先生与鲁迅对佛教的思想,归结是不同的:先生主张以佛教救中国,鲁迅则以战斗精神的新文艺救中国。
3
鲁迅,许寿裳问他关于《西游记》孙悟空的来历,他答道有可能出自印度的传说,但在唐传奇中,亦可寻出其出处。
李公佐的《古岳渎经》所谓禹“获淮涡水神名“无支祁”,善应对言语,辨江淮之浅深,原隰之近远。形若猿猴,缩鼻高额,青躯白首,金目雪牙,颈伸百尺,力逾九象,搏击腾踔疾奔,轻利倏忽,闻视不可久。”
这件禹伏无支祁的故事,历经演化,宋时又传为僧伽降水母,又得吴承恩的描写,遂成为神通广大的孙悟空。
正如蔡元培先生所述:“他的感想之丰富,观察之深刻,意境之隽永,字句之正确,他人所苦思力索而不易得当的,他就很自然的写出来,这是何等天才,又是何等学力!”鲁迅的爱好之广泛,研究小说、童话诗、提倡美术、研究金石拓本,还采集和研究植物标本,绝不是我们课本里面那个刻板严肃的鲁迅,而是一个着实有趣得很的老顽童。只是那个年代,比起兴趣爱好,他更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而不是自私地为自己而活,他的伟大之处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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