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绿

已经忘记有多久没见过这样苍翠的树了，它们就在我的窗前。偶尔停歇的飞鸟，也没见过它何时有今日这般油绿。那种绿大概是用秘制的颜料染成的，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它太过真实了，反而显得虚幻。这几棵真实的树木，和一个真实的清晨，有一刻无言的欢喜。

但只要想到明天，也许今晚，也可能几个小时以后，它们就成了记忆，倒不如不看。

绿，只代表一种颜色吗？一棵树，只是立在眼前的大片绿吗？

它也是酸涩的青苹果，是童年落满残叶的小河，是一个心爱的姑娘。

如果恰好有只绿色的鸟躲进树叶间，是你每天都能见到的那只，你喂给它吃的，治好了它的伤，又看着它头也不回地飞走了。现在它飞回来了，你看着它的方向，它也正看过来。你说这棵果树简直绿得不像话，它叫了两声，没有出来。你也没有过去。

往常这个时候，我们都在做什么？没有印象了，在赶路就对了。

人会莫名厌恶，也会无端亢奋。看见绿幽幽的水静静地流，用太阳光打量过一遍，又用风过滤了一遍，这时候自杀的人，连死都成了一种美学。死得典雅，死得干净。

有个人的童年是那种墨绿，把这人看作一片茶，越泡越觉得老成，不太可爱。有个人的老年还留有森林绿，看他的眼睛，就看到了春天。生命的颜色一定得是绿色吗？绿，只是种选择。

过去的文人勤勤恳恳，一根笔就是尊严。他们勤恳的太过真实，也像一棵棵绿油油的树，显得虚幻。不同的是，树叶凋零时，绿色褪尽了。而他们命终时，仍是饱满又鲜活。那时的文人写下的文字，真像这些映入眼帘的树，应该说更像这些惹眼的绿，读过了，无论还在不在，还有没有，这辈子都忘不了。

任何一个对文学有情的人，总有过几个感到恐怖的时刻。恐怖于这世间，竟有如此一位作家，如此一本书，如此一篇文章，甚至是如此一个词。在它之前，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过这种彻夜难眠之感了。它的存在，让人兴奋又绝望。有它存在，再写什么都是多余。

任何一个对文学有情的人，总会有几个这样的时刻，想把窗前的绿，写成纸上的字。在某个清晨，突然吓了一跳。如果能等来这样的时刻，时间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