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晓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家里意外地还亮着灯。
两层的小楼里灯火辉煌的,照得屋前的院子也格外亮堂。
李薇喜欢花花草草,屋前屋后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由于善于搭配花期的缘故,院子里总是有花在开着。李薇特别喜欢白玫瑰,在庭前专门开辟了一块区域,种了一片,生得格外茂密。爬山虎从房子的侧面爬上去,铺了满满一墙的绿色。沿墙而上,间中有牵牛花的喇叭从一丛绿色中探出头来。
小楼因为年岁渐远,已经有明显的颓势。余进海曾提出过搬走,李薇不舍得,不断修修补补,就这样一年年地继续住了下来。一开始是租的,后来手里有了钱,余进海就买了下来。算下来,竟然在这里住了有10年了。
余晓鸥从摩托车的后座上翻身下来,头也没回地摇了摇手。
她喝了很多酒,夜风一吹,有些莫名的朦胧的清醒。
她没来由地有点不想进去,但是显然屋里的人听到了摩托车远去的声音,门打开了。李薇出现在门口,招手叫她。
余晓鸥有点踉跄地走过去,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李薇没有带着她平时讨好的标准笑脸,反而有点慌张的憔悴神色,眼里带着血丝,像是哭过一样。她一只手推着门,另一只手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她好不容易才怀了孕,动作总是格外小心。
余晓鸥走近了,她勉强地裂开嘴笑了笑,用带着颤抖的哭腔说:“晓鸥,你妈回来了。”
1
这不是我妈。
余晓鸥看着从沙发上起身的女人想,至少不是记忆中的我妈。
其实余晓鸥已经有点快记不清她的脸了。她最后一次见到何盈盈,是10年前的一个清晨。前一天晚上,何盈盈就一直躺在床上,没有出来吃饭。那天早上,何盈盈也没有起来给她做早餐。是余进海把余晓鸥叫起来,说妈妈不舒服,然后给她了几块钱,让她等下在学校门口自己买点吃的。余晓鸥坚持要跟妈妈说再见,但是余进海不让她进屋打扰妈妈休息,只允许她站在房间门口。
何盈盈好像很累,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头发潦草地铺在枕头上。余晓鸥说了几次妈妈再见,她都只是动了动,没有转过身来。然后,余晓鸥就被余进海拉走了。
他们一起出了门,余进海在学校门口把她放下来,然后去上班。
那天他们回家的时候没见到何盈盈,她消失了。
他们没白没黑地找了她好几天。
后来发现,跟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家里的一些钱、她的一部分衣服和镇上的一个小混混。有人说,那天看见何盈盈和那个小混混站在巷子里说话。
何盈盈跟着男人跑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小镇。
越传越烈的流言让这个本就不堪一击的家庭更加脆弱。余进海每天惶惶不安,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岁,余晓鸥发现他甚至在几天内就生了白头发。
不久后的一个有着惨白月光的夜晚,余进海把余晓鸥从被窝里拖起来,慌张地塞进搬家的卡车里。
他们就那样在深夜中偷偷摸摸地离开了那个小镇。
那年,余晓鸥才不到8岁。
但她一直记得那晚在拥挤的卡车车厢里近乎奔逃的颠簸。
她还记得何盈盈是个漂亮泼辣的女人。
何盈盈曾经在镇上开了一个理发店,烫一头波浪卷发,穿红裙子,笑起来两眼弯弯还有酒窝。
不是眼前这个拘谨的满脸伤疤的女人。
那是一张毁了容的脸。
2
余晓鸥一动不动地瞪着面前这个局促不安的女人。
很多憋了那么多年的话争先恐后地想要从身体里涌出来,似乎想要弥补这些年他们之间整段整段的空白。
她想问问她,你这些年到底去哪了?你为什么当时连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了?你舍得我吗?你不想我吗?为什么十年了你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我?为什么你连个信也不写?我们虽然离开了老家,但是你要想打听一定还是能找到我们的。为什么你不打个电话?为什么你连努力都不努力一下?这些年你过得好吗?你为什么面目全非了?跟你一起走的那个人现在还在你身边吗?
她想告诉她。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余进海过得很好。因为你,我们也被迫背井离乡了。我们连夜赶到这个陌生的地方,租了这个空置已久的老房子。很快李薇来了,她大扫除,或买或捡一些二手的家具,种了花草树木。是她把这个像垃圾场一样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家,她是个比你好太多的妻子和女主人。你走了之后,余进海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是以前那个窝囊男人了。他起早贪黑地给人修车,后来做的越来越好,开了这里最大的修车行。
她还想告诉她。你走了之后,我过得不好。我每天都想你。我恨余进海,我恨他那么快就把你抛在脑后,跟李薇在一起了。我也恨李薇,但不是因为她对我不好,而是因为,每当我对她语气或者脸色好一点,就觉得像是背叛了你。我每天都梦见你,梦里你穿着白裙子,月光洒下来,有些花在你身上影影绰绰。我每天写日记,我不停地在日记里重复,何盈盈是我妈妈,我妈妈是何盈盈。我生怕时间太久,有一天我把你忘记了。我长大了,我开始找你,我在网上发帖,还回了老家,跟老家的人四处打听当年的情况。你是知道我在找你吗?
她还想问问她。这些年,你后悔过吗?
但她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她头痛欲裂,眼泪像瀑布一样从眼眶里倾泻出来。憋在喉咙里的那些话,在胃里一层一层不断翻滚着,最终形成了带着浓烈酒味的呕吐物。
余晓鸥记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好像吐了几次,然后坐在地上哭。那个女人过来抱她,她好像一边痛哭一边挣扎着推她,女人由着她打她,流着眼泪说对不起。
余进海由始至终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没有说过话。李薇则站在旁边陪着默默流泪。
印象中她最后是在女人的怀抱里睡过去了。
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余晓鸥只看到李薇坐在床边。
李薇说何盈盈走了,她在别处有自己的生活,她这次回来就是看余晓鸥一眼,看到她好,她就放心了。
余晓鸥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何盈盈这种完全不负责任的自私的妈妈。
李薇脸上带着隐隐的同情说:“晓鸥,你要理解你妈。她命是真的不好,这些年也挺难的。遇到火灾,男人死了,自己也毁了容。你妈妈那么要面子的人,她没脸见你。”
“她……她说让你别再找她了,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余晓鸥不相信。
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余晓鸥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完全被抽干了。
她先是不敢相信那是何盈盈,然后又不敢相信何盈盈竟然又一次不告而别。
3
余晓鸥最后还是放弃了。
她撤下了网上的帖子。
她用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各种各样的难处和苦衷,而每一道长长短短的坎儿,都会把何盈盈推得离她越来越远。
也许何盈盈离开了过得更幸福,余进海也更幸福。
也许不能怪她离开。
她还在的时候,他们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何晓鸥记得那些声嘶力竭的争吵,记得何盈盈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记得余进海半夜出门寻找摔门离开的何盈盈,记得自己躲在房间的衣柜里不敢哭出声来。
而李薇,这些年,的确是给了余进海何盈盈没能给的平稳的幸福。
她还无辜地受了余晓鸥很多的气,但是却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
那天余晓鸥在吃饭的时候主动给李薇夹了菜,然后装作没看到李薇红了眼眶。
要不是有一天晚上她去厕所经过余进海李薇的房间,听到李薇“那个女人真不要脸,又要钱,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了,今天还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和余进海“算了算了,不要多事,给她吧”的对话,她也许已经跟李薇和解了。
一听到“那个女人”,余晓鸥的神经紧绷起来,应该是在说何盈盈。
他们瞒着她和何盈盈还有往来。
而且明显不想余晓鸥知道。
第二天晚上,李薇的手机在房间充电。余晓鸥偷偷进去,她轻而易举地破解了密码,是预产期。李薇那么盼望这个孩子的出生,每时每刻都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余晓鸥打开李薇的通话记录,然后找到了近期联系的没有署名的电话。她想了想,在微信里搜索电话,然后找到了相应的微信。
她打开对话,里面的内容和她想的不一样。
“李姐,你再拖我可就告诉晓鸥我可不是她什么妈妈的真相了哦,我倒还挺想看她知道你这么骗她她是什么反应的。呵呵。”
“你敢乱说话我要你好看!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然后是个2000块的转账。
“好的好的,我保证是最后一次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嘛,最近手头紧。我好歹也帮了你大忙嘛是不是。”
余晓鸥看着手机上的对话气得发抖。
她往上滑,又有几次转账记录,还有商量怎么演戏才不穿帮的对话。
他们竟然这样串通起来骗她,为了减少纠缠和怕她起疑心,还特地选择了她醉醺醺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来演戏。
余晓鸥想起那天李薇安慰她时同情的嘴脸,更觉愤怒不已。
还真是戏要做足。
4
余晓鸥下楼的时候李薇和余进海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说说笑笑地聊着天,看着像一对十足的恩爱夫妻。
她愤怒地把李薇的手机扔在茶几上,让她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晓鸥,那么多年过去了,你妈要回来早就回来了……我们就是不想看着你每天那么难受。你看你那段时间找你妈没有结果,几乎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我们都很担心你。”李薇慌张地站起来,一脸讨好和哀求的神色。
余进海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余晓鸥。
他总是这幅样子。余晓鸥恨透了他这幅任人支配的样子。
何盈盈在家的时候他是这样,现在面对李薇,他也是这样。
余晓鸥尖叫起来:“为什么要骗我?!你们知道我在找我妈为什么这么慌张?为什么百般阻挠?现在还想出来演戏的办法!简直可笑!”
“我知道了,你怕我找到我妈是不是?是不是?!”
余晓鸥突然有些醒悟了。
“当年我妈根本不是跟人跑了是不是?是你们两个狗男女做了些不要脸的事情,把我妈气跑的是不是?”
“晓鸥,不是这样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要再抓着不放了。好吗?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李薇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来抓余晓鸥的手臂。
“我跟你不是一家人!”余晓鸥甩开她的手,她一个没站稳差点磕到沙发角上。
“够了!”余进海扶住李薇,愤怒地扇了余晓鸥一个耳光。
那个耳光那么响,余晓鸥踉跄着站定后,觉得自己都有些失聪了。
她愣愣地看着余进海,余进海也一时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转身上了楼。
李薇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哭起来。
余晓鸥气疯了。
她红着眼冲出屋子,她看见李薇最宝贝的那片白玫瑰,在夜色里开得格外刺眼。她冲过去抄起旁边的铁锹,疯了似的狠狠地砍下去。她将那些植物连根挖起,用力地甩在墙上。
李薇尖叫着从屋子里跑出来,面色惨白地冲上来抢夺余晓鸥手里的锹。
余晓鸥已经杀红了眼,一次次用力地把她甩在一边,发狠地越铲越深。李薇摔在墙边,痛苦地呻吟起来。余进海从二楼跑下来的时候见到李薇正颤抖着扶着墙站起来,血沿着她哆哆嗦嗦的大腿流下来。
李薇绝望地大张着嘴,无声地哭着说:“快去医院,孩子!”
余进海抱起李薇就冲了出门。
玫瑰地里一片狼藉。
余晓鸥继续疯狂地铲着,她不记得自己铲了多久。最后她扔掉铁锹,跌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痛哭起来。
她开始恨何盈盈了,这些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在夜间有些微凉的风中慢慢冷静下来。她想到她可能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那个他们打算起名叫余艾微的孩子,那个余进海和李薇盼了十年才盼来的孩子,那个李薇每天万分小心翼翼护着的孩子。
她想她也许应该去医院看看。
余晓鸥抹了一把眼泪,把粘在脸上的头发抹到两边去,准备站起身。
她看到地里有一小块白色,在黑夜中格外显眼。
她伸手拂了一下土。
有一小截白骨从地里露出来。
5
在探视室等着的时候,余晓鸥精神恍惚,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些天她一直是这个状态。
余进海走出来坐在对面,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眼睛和脸颊都深陷下去,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阴影罩住了。
余晓鸥面无表情地开口问他:“为什么?”
余进海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看着余晓鸥,可呆滞的目光又好像穿过了她。
他说:“孩子没保住。”
他说:“这些年我都提心吊胆的,每天都神经紧绷,听到警车的声音,看到穿制服的人,都紧张到说不出话来。你知道为什么李薇一直怀不上孩子,因为精神太紧张了。这些年,我也受够了。但是,不该伤了那个孩子……不该伤了那个孩子。她是无辜的。”
“何盈盈……”说到这个名字,他像是打了个寒颤一样,灰白的嘴唇和腔调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她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你知道吗?你妈妈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她爸妈车祸早死了,她跟着奶奶生活。后来她奶奶也死了,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是我们家收留了她,给她吃喝,送她去学手艺,用尽了毕生积蓄帮她开店。她长得那么好看,可是命不好,只能嫁给我。我像捧公主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她却对我嗤之以鼻。她觉得我配不上她,嫌我没本事,挣不来钱,我就是她口中的窝囊废……”
余晓鸥记得的。
那时候他们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吵架,吵得很凶,脾气火爆的何盈盈把家里能摔的东西都摔在地上。争吵结束后何盈盈常常摔门而去,余进海就一个人默默打扫。有一次余晓鸥见到他跪在地上一粒粒捡那些玻璃碴,一边捡一边咬着嘴唇无声地掉眼泪。余晓鸥走过去推推他,他一把抱住余晓鸥,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是没有尊严的,我一个男人,在她面前一点尊严都没有。你相信我晓鸥,爱是会消耗的。我不是没有爱过你妈妈,但我对她的爱就在日复一日越来越激烈的争吵中消耗殆尽了。后来李薇出现了,我们一起工作。是她给了我作为人的尊重和爱,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那天……”余进海的声音又颤抖起来。
“那天你妈从店里回家拿东西,撞到了我和李薇……”
“她气坏了,冲过来扇了我好多耳光,李薇来拉她,她又转身去打李薇,撕她的头发,骂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上前想拉开她,我耳朵和脑子都在嗡嗡响。我是真的懵了。我用力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在床上,想让她冷静下来……”
“等李薇来拉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她没了呼吸……”
余晓鸥的眼泪汹涌起来。
“所以那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我看到的……”
“是李薇。”
说了这句话,余进海反而舒了口气似地平静下来。
“我们都慌了,呆坐了好久。我准备报警的时候,李薇突然拦住了我,提醒我说何盈盈没有亲人,如果她失踪了,除了我们没有人会找她。最后我们决定让她失踪,我们把她藏了起来,打算找机会运到别处去。结果,那么巧的是,镇上一个小混混因为犯了事,远走避风头了。于是省事了,连失踪也没报。加上你妈漂亮,理发店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本来就时常有些风言风语,于是大家都默认了她是跟人跑了。”
“是你们散出去的风言风语吧?!”余晓鸥激动起来。
余进海低着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又继续说。
“但始终没法再继续在那生活了。我们离开的时候带上了你妈,把你妈葬在前院后,上面种上了白玫瑰……那是你妈生前最爱的花,她和花合为一体了。”
“呸!不要脸!”余晓鸥站起来冲他喊,她一边使劲敲窗户,一边向玻璃吐唾沫。
警察上前制止余晓鸥,余晓鸥失控地痛哭起来。
“你们不要脸!你们杀了我妈,还往我妈身上泼脏水!”
“你们每天看到我妈良心不痛吗!晚上睡得着觉吗!”
余进海被带走了,他一边走一边努力扭头看被警察抱住不断挣扎的余晓鸥。
他悲伤的灰色的脸上皱纹又深了一些,像是落了很厚很厚的尘。可是他的悲伤那么平和宁静,看起来像是解脱了一身轻松的样子。
6
后来的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余晓鸥都想起疯了的李薇。她太渴望那个孩子,孩子没保住,她的魂魄也跟着离开了。
余晓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见李薇的最后一面。实际上,她宁愿从没见过她,宁愿从没和她对过话。
那天瘦到没了人形的李薇面无表情地说:“你杀了我的孩子。”
余晓鸥说:“你们杀了我妈。”
李薇咧开嘴冷笑起来,说:“晓鸥,你爸告诉了你多少?”
“你以为一个人是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藏起来的?”
李薇挑衅地看着余晓鸥,把右手抬起来,在左手手腕上慢慢做了一个划的动作。
“先放血。”
“然后斩段。”李薇挑了挑眉,带着微笑用手一下下砍在自己身上。
“这就要哭了,别这么心急。”
李薇猛地站起来,把脸和手都贴在玻璃上。
“你知道吗?放血的时候,你妈突然醒过来了……原来她没死。”
余晓鸥用手使劲捂住嘴,睁大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地掉下来。
“但是,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李薇笑了,她开始狂笑起来。
被警察制住带走的时候李薇还在疯狂地一边笑一边叫。笑声逐渐在远处变成“我的孩子”的哭喊声。
7
审判后,余晓鸥再没有去看过余进海和李薇。
余晓鸥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人都没了,梦便醒了。
余晓鸥用余进海留下的钱买了一块墓地,一起埋下去的还有院子里散落一地的白玫瑰花瓣。
白玫瑰与何莹莹共生了那么久,余晓鸥总觉得他们像是成了妈妈的一部分。
后来,余晓鸥再也没有梦见过白玫瑰的花影。
她有时还会怀念梦里的何盈盈。
白裙飘飘,脸上有模糊的笑容,身上有斑驳的光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