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3日 星期五 晴
小混混的右脚三天前开始疼痛，走路一拐一拐，观察三天不见好转我就预约了他的医生下午一点四十五给他看脚。觉得医院没很远，我不想麻烦美妈，她最近身体不适多处疼痛脸色很不好，查了一下打车费用，来回要30块我犹豫起来。现在我一个星期只有百来块的进账，还是省省车费，于是我就问美妈可否开车送我们去，她答应了。
到点我们去医院，我带孩子进去，美妈在外面等。医生说保险起见，要去另一个地方拍个X光，他说的另一个地方就在我们回程路上，我就说可以今天拍。医生开单给我，我带孩子出来，当时是2点多钟，医生说要在4:30关门之前赶到那里拍片，我觉得来得及。打开车门我跟美妈说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她很不耐烦地说“有没有开玩笑，孩子他爸带你去”，我说“今天一定要做啊……”，她容不得我再说，“有没有搞错！”，我脾气也来了，“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肥雪坐在车上不是脱鞋就是扭来扭去不肯坐好，我呵斥了她几句。这些天我心里挺不舒服，自己想法设法排解中，今早5:20起床没午睡，头痛！小混混这几个月看医生，大多次都是我带他去看的，我求过她几次？就是今天而已！虽然我挣钱很少，能自己花钱解决的我都尽量解决，根本不想麻烦她！她那个脾气真的很气人，连听我第二句话的耐心都没有，气得我想哭！眼泪就真的出来了，我用湿巾擦了擦，冷静了下。“要去的地方就在我们回家路上，那栋蓝色建筑你去过的。等下你把我们放下，拍完片我们自己走回去。”我跟她说。她估计也冷静下来了，说“好”。
到了拍片的地方，我带小混混赶紧去登记。第一次来，登记花了很长时间，终于小混混进了拍片室，我带着肥雪在隔壁房间等。这才有时间看手机，美妈发了一条短信，说如果看完了告诉她一下。我以为她回去了，我也想让她回去，就说“妈妈，谢谢你了，你回去休息下”。出发前我见她在摇椅上打盹，早上她也起得比较早，想必也累了。她送我们本来一番好意，她的脾性也速来如此，我自己只要看得开就好，只是我这一生怎么也无法做到一直淡定地跟脾气暴躁的人打交道，有时也难免难受。不由得我又想搬出去，此时我与美妈、美爸和孩子他爹仍是同坐一条船，谁搬走都势必给其他人造成不便，我于心不忍。再如何，这里是孩子的港湾。小混混拍好了片，我们出来。太阳正烈，离开医院几丈远时，我给俩小孩擦了防晒霜，正要给自己喷，听到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美妈。“我以为您回家了！”我喊道。上了她的车，我翻出手机看，她回复“我在外面等呢”，可惜我出来时没看。
美妈开着车，我看不清她的脸，肥雪一向喜欢坐她奶奶的车，在座位上动来动去，我沉默。“我的癌细胞扩散了，2年前是1.5厘米，现在已经有9厘米大了！”美妈突然开口说。我不知该说什么，问“医生刚跟您打电话了吗？”她早上去做的CT检查和其他各项检查。“是！这里的医生都不知道在干什么！明显看出我的癌细胞在两年间长了四倍大，还说要给我观察三个月做手术！一群蠢货！我都不知道还能否等上三个月！”我搬家的想法瞬间没有，心底对美妈充满同情，也心疼她这样一个劳苦一生的女人，最后还要遭受病痛的折磨离世。我的心情很沉重，一怨自己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忍不了，二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在我读小学时，我的外婆因为癌症去世。去世前她有一段时间卧病在床，我们去拜年时一般热热闹闹，但从她病后，外婆家的热闹就只剩下小孩子的打闹，偶尔我们会想去房间看她，都被她赶出来。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对孩子好似有用不完的耐心，因病致此，也会大声呵斥我们。听我的妈妈说，外婆疼痛时有时大声哭，哭喊着自己的妈妈，可见病痛折磨人的极致。美妈其实是跟我外婆一样的好人。她以前是会经常飙脏话，现在仍是但已经好很多，一谈论起人和事仍是满满的偏见和愤懑，家中小事也还会让她发怒，消极悲观，好似永远有数不完的坏消息让她知道，杞人忧天形容她也许还不够。虽然人各有性，但我理解她这样的性格。她的童年充斥着她妈妈对她的虐待，她长大又经过两段不幸的婚姻，一辈子诚诚恳恳干活养家，生养三男一女。大儿子在几千里外的牢狱服刑，因他年轻时发生的一些事与她生了嫌隙，多年都不曾打电话给她或者叫一声妈妈；最后在身边的唯一的儿子总是长不大，成家又败家，沉溺在游戏当中回避现实；现任老公工作辛苦才换来的新房，他对各种账单却总是不上心，喜欢什么买什么；还有我和两个孩子，我自认不让她担心什么，也一直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可是做奶奶的人，自然也免不了会担心两个小家伙的。心病旧疾、内忧外愤，她淡定不了。
有一次我在鲜花部当值，一个客户来买花，我以为她是买给家里的老人，开心推荐她各种漂亮的还要给她把花包装得再漂亮一些，哪知客户说“不用包，是买来去坟地看婆婆的”。我顿时神伤起来，我以后可不想买花去坟地看我婆婆！我想要她一直好好活着！我们都知道她有肺癌，都不肯去想有天她就要死去，家里会没她的大嗓门，没她的各种抱怨，没她的消极愤懑，可是家也会没了生气，没了连接的纽带，没了在一起的温暖。孩子他爹跟孩子的爷爷没有血缘，我跟孩子他爹也已分开，本来这就是奇怪的一家人，要是美妈走了，我们应该要怎样面对家里人？孩子要怎样面对没有奶奶的生活？
2018年8月6日 星期一 雷阵雨
我的生物钟不知何时变了，每早5点半我就自然醒。肥雪尿湿床，睡得不舒服，我把枕套垫在她床尿湿的部位，她才停止哼哼。没有听到咳嗽声，也没听见三只猫作出的响声，窗外雨声阵阵，好安静！希望美妈睡得好一些！
从上个礼拜，我就不在工作日上班了。美妈身体病痛日渐加剧，5个小时看两娃她力不从心，我就在上周六请经理取消了周四上班，周末两天8小时改成9小时。工作时我精神满满，走路来回一个半小时，加上9小时的辛苦工作，加上我一向早起又起夜多次，我一回家就泄气没了精神。昨儿个凌晨12点半到3点，肥雪翻来覆去在床上哼哼，哄她都把我哄毛，幸亏4-6点努力又睡了点，才不至于上班时只想困觉。周六晚餐后我听到孩子爸爸叫美妈去一个地方，美妈当时洗了几个盘子，手撑在厨房大理桌上显得有气无力气喘吁吁，一个劲拒绝说不行，她现在多走点路都觉得缓不过气。昨儿个下班我回来没看见孩子爸爸的车，以为他带俩娃去了昨天他说的那个地方，进门又发现女儿孩子。呵呵，美妈也只会帮他儿子看孩子，我要是在家，即便忙的腿朝天她也视而不见，除非她心情好自己逗逗肥雪。昨天温度32，估计怕肥雪受不了室外高温，美妈才接手的。当然这是一件好事，说明我把孩子看的好不用她操心，孩子爸爸带娃她就操心，我想的开。我也很感谢她在周末有时带小混混出去逛下超市，周末两天小混混永远在自己玩，他爸只管他三餐，怪可怜。以前我四点下班五点到家我还要带俩娃去公园玩个把钟的。
我一直觉得嗜糖的人都很偏执，像我老爸，像美妈。又或者我错了，不管嗜糖不嗜糖，偏执的人永远偏执，如我老爸，如美妈。认识美妈5年多，相处3年多，她爱甜食如命，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逛超市，逛超市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买甜食如甜甜圈、饼干、蛋糕和冰淇淋。她成功把这习惯传给了她儿子，也带进这个家庭。小混混的一口龋齿虽然不能完全怪她（毕竟是我立场不坚定），很大部分是因为第一年她每晚八九点都要给小混混吃冰淇淋或甜甜圈，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这些东西都很好，都不是很甜”，一度弄得我有时语塞“你喜欢的都没有不甜的”。可她仍是一买吃的就是甜食，要么是糖，要么是什么营养都没有的水和添加剂果汁，我无法阻止她。可见她自己从未想过糖对身体有害无益。
她不但嗜糖，还抽烟、咖啡上瘾又长年累月不吃早餐。她的每一天，不喝星巴克加了重咖啡因的咖啡她就垂头丧气毫无精神，像个瘾君子，喝咖啡还得抽烟，差不多每个小时一根烟，发觉自己生病以来也从未真正下决心要少喝一点咖啡少抽一支烟。但她嘴上会说“哎呀我要戒咖啡因我要戒烟”，偶尔一天没去星巴克买咖啡或少抽了一两支烟，她就得意地向美爸邀功“亲爱的，你要为我自豪啊”。
美妈其实另一方面很懒，很多好事情需要长期坚持她从没坚持过。她一直有高血压，长期服用药物降压，美爸给她查了吃什么东西可以降压，某天她说“今天起我要每天做蓝莓香蕉果汁喝”，还专门买了个100刀的的便携料理机，结果呢，喝了一天懒筋作怪不弄了。她刚辞工后的有段时间，被美爸和她儿子刺激到说她肥，她说要出去每天走路减肥，从来没付诸实施，还借口说“天气一热就喘气不过来”，实话说威州夏天早晨和傍晚的天气是最适合快走的，她要是去购物，大热天的她快走没问题，要锻炼就打退堂鼓。阿迪达斯和其他品牌的运动衫是有不少，平常穿穿而已。
她非常固执，不喜欢的东西你就算逼她哄她一百次都不会吃或者尝一下；有意义的事情她不喜欢也不会做；她认定对的就想法设法让家人顺着她意思，不顺就发脾气背后讲脏话，说人家愚蠢，也很少验证其他人说的对不对，除非你找出铁证让她哑口无言；即使她错她也很少承认，反正一切都是别人的错，除非两个人跟她说她错了她才会软。
她很喜欢随便评价或骂人。黑人、墨西哥人、穆斯林，印度人、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人，宠孩子的、虐孩子的、开车慢的、开车快的、开车打电话的、穿得不太干净的，总之没有每一天她不骂人的。
她的思想很消极，只要事情不按她想的发展她就骂，一旦发生什么事，她第一反应会是坏事。她把什么都当麻烦，家里三只猫，她高兴时心肝宝贝的叫，生气时就对猫咪又吼又赶还咒骂；她的老公，高兴时也是心肝宝贝，惹她生气也是背后飙脏话，老公难得回来休息一天她要说希望他马上走，说好的爱呢？成日跟家里人吹耳边风，这里坏人那里蠢人，把杀人和带枪的话语挂在嘴边。
她又极度焦虑和暴躁，经常没耐心听孩子或美爸或我把话说完，唯一的例外是对她儿子耐心超好。炒菜油洒了、菜掉了、猫咪上桌了，饮料倒了，甚至火开大了、东西烧糊了，以前出口就是“该死”“操”，现在好些了，会用另外一个词。
她总说，既然我选择抽烟，得癌症我认命。家人想法设法让她振作，她想法设法让家人觉得她没几天活头了。咳嗽是老毛病，她没查癌症之前就咳得比一般人厉害，尤其冬季，现在是咳得严重一点，但有时也会好些。反正这两年来她总说没力气啊这里痛那里酸，其实她大部分时间窝在家里看手机看电视打游戏，一个正常人长年累月如此又没有良好的生活饮食习惯没病也会整出毛病来。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看她平时走起来疾如风，脚步稳健，说话骂人依然大嗓门、铿锵有力，她真的没有她自己想得那么虚弱。可是她跟她朋友或姐姐打电话时会故意放慢语速，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见人就说自己得了癌症活不了多久看得开什么的，跟美爸和她儿子面前她也显得很虚弱（有时是累到），尤其我难得求她什么事，她很不情愿，看我郁闷又跑来道歉，说最近我真的很不舒服我这癌症咋的咋的，没人注意她时她又生龙活虎起来，这分明像个小孩求关注嘛！
我是很关心她，我挣钱很少也偶尔给她零花钱，一给就是我2-4个小时工资，自己一双破拖鞋穿了一夏天，不是亲妈也当亲妈有力出力没力安抚，可是面对这样性格的她，我有时真的很受伤，她总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可真正对待起来，她很偏心。我总体想的开，一年到头却有几次难过的时候，写写文章舒缓一下心头的压抑，日子还是照常过，如此而已。她是为她的小孩牺牲不少，但不是所有牺牲都是必要，她走上癌症的不归路除了不幸，还有她自身很大一部分原因。她根本不在乎自己，也从未想过好好照顾自己。女人，请以此为鉴，莫毁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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