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会吧?……”丹桂低声说。
于是,周君实就把他成黑线人物,受批判,进农场的过程讲了,最后说:“幸亏我家庭出身好,如果是黑五类子女,说不准这会儿还在农场劳改哩!”
丹桂似懂非懂地:“有这么严重?”
“要不,我怎么会同我老婆离婚哩?她是党员,又是领导干部,工宣队也看好她,她那时正好有一个升职的机会,你想,我忍心连累她吗?”
“呵,这就是你说的政治,是吗?”
“你们在山里头,对外面的这些也许不太了解,但它确确实实地在影响着许多的人。”
“后来哩?”
“这不落实政策吗,说我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就又让我回单位上班了。”
丹桂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那你可以复婚哪……”
周君实犹豫片刻,摇摇头说:“哪有那么简单的事……这里头还有点复杂,结婚这些年了,家里老人还急着要抱孙子哩……”
“哦……”丹桂知道他还有隐情,也不好意思往下追问,便随口说,“那你……可以再找一个呀……”
周君实苦笑了一下:“我现在的当务之急还不是这。”
面对丹桂,周君实今天是完全地敞开了心扉,他说:“你不感到奇怪吗?我在地区工作,怎么会参加你们县里的工作队?这都是我叔叔的特意安排,他想让我在工作队经受锻炼,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说白了,就是要把我身上的黑洗掉,有了政治资本,我才有出头之日。这不,他还想培养我入党,日后也好有个晋升的机会。他是一片好心,我也不能拂他的好意。其实,按我的本心,从不想升官发财之类,只要能让我用好我这支笔,我就阿弥陀佛,心满意足了。”
“我觉得也是,当作家比当官好。”
“哎呀,只顾说我,还是说说你吧!你的心意我明白,不就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吗?依我看,你有两条路可走。”
丹桂把身子向前倾过来,急切地问:“你说,哪两条路?”
周君实说:“第一条路是文,第二条是艺。你是天生的文艺之才。先说文,你可以走记者、作家这条路。再说艺,你可以走演员这条路。你有天份,又有悟性,更有得天独厚的天生丽质,应该说,你的条件是完全具备的。”
周君实终究是书生,他一厢情愿地按自己的设想,为丹桂勾画出美丽的人生蓝图。丹桂满怀希望地听他讲,此时不禁有些失望,觉得他的话无异于画饼充饥,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又觉得那是个虚幻的梦,不着边际。她幽幽地说:“你说的这些,我想都不敢想,我是一无后台,二无路子,一步也迈不出去呀!”她直摆头,“我跟你说个事吧!去年我们公社有两个民办转公办的指标,你知道最后落在谁头上吗?一个是教育组长的姨妹子,她连加减乘除都没有搞醒乎;一个是县里哪个领导的侄儿。他们靠什么?靠本事?还不是靠关系,走后门。”话语中显出气愤和无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