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情——家中老屋

作者: 观心自话 | 来源:发表于2018-08-01 10:29 被阅读10次

    1.

    过年回老家,当我领着儿走进那间老屋时,儿子说:“爸爸,这个房子真破, 我不想住。”我的心猛然一缩,是啊,老屋越来越老了。当年能为我遮风避雨,带给我安全的她已经开始残破,屋顶瓦裂了,窗户棱断了,防盗门朽了。像是一个年衰的老妪,牙齿漏风,华丝满鬓,骨衰貌残,年华不再。

    我回过神,笑着摸摸儿子的头:“是破了点,不过,这是爸爸小时候住的房子。我想我的小时候了,给你讲诉我小时候的事吧。”我顺手推开那扇破旧的窗,琐碎的阳光从屋外照进来,灰尘簌簌在光柱里飞扬。我努力回忆关于老屋的一切,却发现许多记忆都开始模糊。我想,趁我记忆还在,就把你的一切用文字记下吧。如果等到我老去的一天,像你一样衰败,无法再记起你的模样时,请你不要怪我。

    2.

    老屋有四间,坐北朝南。按照家乡的习惯,东西两边的称里间,中间两间相通称外间。东里间是睡觉的地方,外间算是客厅,西里间放一些杂物。东里间东北方向一张大铁床占据了大半的空间,东南角有两张破旧的沙发靠东墙而立,沙发中间是一个茶几。现在茶几还在,沙发却已换了几次。依稀记得小时的我在茶几上吃饭、玩耍,看大人打牌喝茶。我不喜说话,凡事只喜欢安静地看着听着,任思绪在自己头脑里飞扬。把他人的喜怒哀乐当做自己的一种映照,不悲不喜,不争不得。

    沙发与床之间有一台煤炉,供冬天取暖使用。记忆中温馨的画面之一,便是小时的我被父亲揽在膝前,一起捡拾未燃尽煤核的情景。一钩一铲,在炉灰中探险,一个小小的煤核于我则是满腔的惊喜。人小时候对幸福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有饭吃,有觉睡,不生病,有人陪就好了。长大以后索取的越来越多,反而愈加的不幸福,其实是心的问题。

    煤炉和烟囱之间有一方正铁箱连接,老家称之为火墙。火墙的作用在于集热散热,将铁箱空腔中的煤火烟气循环吸收,再经由铁壁散到室内去。算是一种节能措施吧,避免了炉火热量的浪费。

    火墙由很厚的铁板围成,铁板是父亲当年替人切割输油管的报酬。粗大的输油管是别人偷来的,大的有合抱之粗,要借助父亲的电气焊工具进行切割。这种偷盗在当时是极为严重的犯罪行为,父亲为了不沾身,只提供工具切割收取切割费而不接受入股分赃。那几块剩余的铁板留给了父亲,然后由父亲焊成了这个铁的火墙。

    火墙用了很多年,是父亲留给这个家庭最为实用的东西。可即便是坚硬如铁也经不起岁月的侵蚀,现在已经锈透漏风,无法使用。家里父亲留下的痕迹都渐己消失,连带消失的还有那份悲伤的记忆。往事随风过,去留无痕,人又何必执着于那些虚无的悲欢离合,荣耀繁华。内心精神的富足,永远胜于物质的欣悦,这才是一个人该有的状态。

    煤炉对面,在东里间的西侧,一架老式梳妆台靠墙而立。梳妆台左高右低,高处摆着那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那台电视承载了小时候的很多记忆,印象最深的是老版的《聊斋志异》。喜欢里面那些花妖鬼怪,人力不可及的超然现象。再后来就是《新白娘子传奇》的热播,被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狠虐了一把,也恨极了法海的不通人情。

    平日里是没有多少时间看电视的,看电视多在寒假里。常常忆起我和母亲、弟弟围着生了炉火的煤炉包饺子的情形,母亲先揪面团,弟弟擀饺子皮,我和母亲再一起包饺子。一边包一边听母亲聊着乡里闲事,或同看一部电视议论剧里人物的命运及善恶。这是老屋里最温馨的记忆吧,可再也回不到那时年少了。

    3.

    外间正对房门的是一台橘色衣柜,衣柜上层有排抽屉。抽屉分左中右三格,中间及右边是开放的,左边是我的。左边抽屉有一把锁,里面锁了我的小秘密。后来钥匙丢掉了,过年时把抽屉撬开,发现里面只剩了一大堆好友的信及几个笔记本。那些信和笔记本里有年少时的青春和迷茫,有遗落的纯真和梦想。

    这个衣柜的左侧门是破损的,木板开裂,一直没有修补。还记得那是小学五年级,家里买来的黄牛发了牛疯,半夜的时候在院子里疯跑。牛角抵破了房门冲进屋里,又一犄角顶在柜门上。随着咔嚓一声,柜门开裂,像一道触目的疤痕。年轻的母亲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牛缰绳把疯牛拉出屋外,避免了屋里的一场灾难。

    还记得那时熟睡的弟弟和母亲惊恐而坚毅的眼神,惊呆的我看着母亲膝盖的淤肿不知所措。我无法想象母亲那时的勇气,为了保护屋内两个不成年的孩子,以不到百斤的身躯对抗发了疯的庞然大物。所幸母亲仅是轻伤,而那头带着冤仇的公牛不几天又闹了几次事,不得已被卖掉了。

    橘色柜子左侧空了一块位置用于安放座椅,再往左是一个暗红色木柜。左侧的用来放父亲遗留的书籍,右侧则是一些杂物。柜面同样摆了一些书,空阔处则用来写作业。暗红色柜子向左,紧靠西北墙角的是一张木床。木床是我的,由姥爷拿些木板做成,姥爷曾是木匠,能做各种家用木器。

    我青春时期的晚上都在这张床上度过,有过春梦,有过邪思。木床紧靠墙角,而墙角有指头粗的裂缝,夏日的夜晚常有蜈蚣蚰蜒爬进爬出。有时正在睡觉,忽觉得身上有虫爬,闭着眼伸手猛地一拍。被拍落的蜈蚣蚰蜒不能即死,再打开灯或手电找寻抖落床下。再躺在床上时,就有了一点的害怕,或想起《新白娘子传奇》里的蜈蚣精,或是想起那些被我害过的蛇鸟蟾蜍。长大接触佛法后,曾不止一次为那些我幼时伤害过的生灵忏悔。万物有灵,人不应该仗了自己的强势为所欲为。

    再睡不着时,就会思索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忘记了那些害怕。反而想到以后的人生,该是怎样的生活?在一种迷茫中,不知不觉却又睡去了。

    靠立外间西墙的是另一个衣柜,印象中也是姥爷手工做成。两侧的柜子放衣服,中间的柜子放我上学的书。那些书曾经存了很多年,一直到高考过后被我一股脑地卖给了村里收破烂的。上了十几年的学,花了几千买来的书,当废纸却只卖得五十块钱,这是知识的不幸。而更加不幸的是,收破烂的给了五十块钱假币。哦,这是讽刺我十几年来读的书都是一文不值吗?命运用五十块假币作别了我的青春。

    4  ·

    西里间相当于杂物间,最早有存放小麦的水泥柜,有存放旧衣服的大衣柜,有各种闲置的物件。因为窗户被遮挡,里面常年阴暗无光,白天也须开着灯。这种昏暗的环境却正合了我的心境,自在,封闭,安静,无拘无束。后来曾有段时间,在我十几岁的时候被轻装修过一次。刷净的墙壁,吊起的顶棚,还搬进了我那张木板床。

    母亲的意思是我长大了,需要自己的空间,再甚至想到了做我以后的婚房。那时从没想过读高中、读大学这些事情,农村的孩子大多读完初中就开始工作,二十左右就开始找对象,然后结婚生子,平淡地过一生。

    青春萌芽的那几年,我都在西里间度过。晚上关了门读《聊斋志异》,又或偷看青春期那些令人脸红的书,想一些龌龊的事。床前有张书桌,笨重而厚实,我曾在上面读过书,写过诗,写过曾经听来的故事。也曾因为疲倦睡着,点燃的蜡烛燃尽后在桌面烧成一块漆黑的疤。

    感谢那张书桌的厚重结实,没有被烛火点燃,否则便没了我现在的生命。也感谢命运的安排,使我得以走出那个安于现状的地方,没有像大多数人一样早早地结婚生子,遵照父母的意愿找份工作平淡地做下去。虽然现在的我仍不属于富人,基至比许多村里人活的更加艰辛,但精神的富足却远胜他们。没有找寻到自己精神世界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内在的重要性。我还远远没有到达我的内在,仍在找寻的路上。

    老屋不大,很快就转完了,我拉着儿子的手,也讲完老屋的故事。外面已是夕阳西下,走出老屋的门,抬眼望去,周围早已盖满了三层小楼,老屋被围在中间。老屋看起来那么萧瑟无助,像个佝偻的老人,被时代抛弃,岁月匆匆,时光己老。

    齐悦梦想社群第十二篇

    作者:烟云。80后理工男,上着一成不变的班,喜欢文字,喜欢写作。曾为了生活短暂放弃了书写,如今重拾梦想,认真写心里的故事。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 古塬凤蝶:老屋的情怀,更多是儿时的情怀,母亲的情怀。每次作别老屋,就是作别老屋翘首期盼的母亲。
        文章写的很细腻,首尾呼应,愿老屋的一景、一情、一思得以传承。

      本文标题:故乡情——家中老屋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jgelvftx.html